第28章(1 / 2)

尼禄抓紧他的手腕,与他贴着并肩行走,面目有些沉晦。

有两个年轻的女孩从人缝里挤出来。狂放的她们也有一点羞赧,红着脸,飞快地在罗德的侧脸落下一个吻。

尼禄睁大眼睛,持着玫瑰茎的手骤然握紧。强烈的嫉妒心使他如有冰锥刺入的冷意。

罗德表现得很平静。他将玫瑰花茎的尾端冲向女孩,这代表着拒绝。

街头的男人手拿羊皮鞭无序地挥舞,妇女们聚集在旁边,祈望羊皮鞭抽打到自己头上。罗马人相信这样会使妇女更容易生儿育女。

一切都是不属于两人的喧嚣。他们慢慢走出人潮,来到相对僻静的地方。

尼禄默不作声,银发软塌塌地耷拉着,从前额到脖颈都如石膏般苍白。他有一种被击垮的气质,忧郁象诅咒一样支配了他。

仅仅在半天之内,他就交给罗德毕生的所有悲欢。

罗德冷静的视线瞥过去,脸上显出些微的诧异:您的手在流血。

尼禄愣一下,翻过握着玫瑰茎的手掌。花刺尚未剃干净,在他的掌心扎出好几个血洞。

鲜血顺着指缝流淌,滴落一地。尼禄苍白的手掌满是耀目的血红。

罗德蹲在他脚前,撕掉衣布包扎伤口。他的黑发很长了,此时温润地披散下来,露出细白的后颈和肩膀。

他一直在沉默,突然停住手上包扎的动作,猛地抬头与尼禄对望。

他的眼里有审视的意味。

沉默好象一层刚刚结成的薄冰,随时都容易被捅破。

尼禄顿时惊惶不安,心虚得眼神直躲闪。他象被审讯一样,眼睫抖动个不停,初具刚毅的双脚开始发软。一股紧张象蛇一样绞紧他的命脉,尼禄紧张得胸口发疼。

这股紧张来得太过猛烈,终于将他本性里的脆弱逼出来。

哦不行尼禄支撑不住,害羞得捂住脸,我不行了罗德。别这么看着我他支支吾吾地说。

他那种消失已久的、柔软无助的样子,此时在罗德的逼视下又卷土重来了。

罗德盯他一会,双唇微动,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两人在寂静中走过一路喧闹,沿着绵长的河岸前行。

河岸栽满青葱的月桂树,象发酵的肿块一样将河水夹在中间。蓝绿色的河水有些湍急,与石岸撞出咕咚声响,宛如从地底传来的冥乐。

他们走在树荫之下,路过一块刻写着姓氏的石碑。尼禄驻足了。

罗德也随之停下,清冷的眼光一扫,就见到石碑上刻着的多米提乌斯。

尼禄抚过那串石刻,神情有点骄傲。他的白袍袖沾有星点般的血红,手腕还残留着触目惊心的血迹,象寒光一样闪过罗德的眼睛。

这一片都是我的资产。尼禄轻笑道。极浅淡的雀斑使他显一点青稚,包括附近的房舍和树木,都随我的姓氏。

这是一个光荣的姓氏。罗德说。他扯动月桂的枝叶,细长的绿叶半掩他形状美好的脸颊。

那双黑如冥界的眼睛透过叶缝去瞟远处湍急的河水,罗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尼禄凑过去,正值芳华的面庞顿显。他卷卷的银发擦揉罗德的黑发,黑银交织之间,竟有耳鬓厮磨的景象。

他红着脸,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其实你也可以拥有这个姓氏。只要你愿意

弯曲的枝叶从罗德手里陡然弹出。他转过脸,明丽的五官在树影间有些难以视清。

尼禄停顿一会,继续道:你屡次救我于危难,我的身家性命有一半都因你而得。你完全值得这个赏赐,也有资格与我共享这一切。既然你没有姓氏

其实我有姓氏。罗德低声说。在逆光中,他的脸庞很是晦暗,唯有深邃的轮廓显得刚强,使他有一丝倔强。

尼禄愣住。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凝重地问:你姓什么?

罗德顿了顿,以平淡的口吻说道:法恩。

这是一个众人皆知的、罪恶的姓氏,以背叛并杀害上一任皇帝而闻名全罗马。

尼禄只惊诧一瞬间,因惊异而高抬的眉毛渐渐平缓,蜜色的眼眸释放出凝重的深色。他凝视着罗德,神色变得认真,尚为青涩的脸孔如有镀银般的坚硬,十分坚毅。

我是罪人的儿子。罗德平静地说,我有一个不光彩且致命的姓氏。任何听到这个姓氏的人都会咒骂我,避我如蛇蝎

尼禄轻柔地握住他的手。一丝欣喜浮在他稍显阴郁的脸庞,再一点点荡开,仿佛这种喜悦从灵魂里满溢,终于从皮囊内渗透出来。

尼禄银亮的发丝在微颤,其实忧郁的他笑起来时很温暖。

我真高兴,你把最重要的秘密告诉了我,罗德。他说,你向我吐露了一切。

罗德看着他微弯的眉眼,顿住了。

尼禄十分沉定,依旧平瘦的胸膛稳定地起伏,没有一丝慌乱。他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沉稳的气质,那是值得依靠的气质。他的执着,他的担当,从他琥珀般的眼睛侵袭出来。

这些都不算什么,尼禄牵紧他的手,我会保护你的。

经历两世的罗德终于明白,尼禄那残暴嗜血的皮相之内,竟然一丝世故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罗德对尼禄有点感觉了哟~~

第36章爱情的满溢

将功补过的安东尼被免去死罪,但法院削去他的军权,没收他全部的财产和土地。

安东尼从贵族被贬为一贫如洗的平民。他所剩下的,只有一条光秃秃的性命。

别无所依的他只好住进兄长门希的家宅。

门希穿过一根根廊柱走到餐厅,铁筒制的军靴定住。他倚着门框,浑暗的蓝眸往里一瞧,涌过一丝嫌弃的神色。

奴隶们端着紫葡萄和蜂蜜蛋糕,往酒杯里斟满酒水,伺候正在大快朵颐的安东尼。

安东尼穿着松垮垮的睡袍,懒得打理的金发象干枯的黄草一样支起。他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胡子拉碴的,将葡萄一颗颗丢进嘴里,邋里邋遢的样子很讨人嫌。

门希无奈地叹息,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弟弟身边。

你被剥夺了一切,却还有心情大吃大喝。他训责道,你经营多年的靠山倒塌了,而你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一点,我亲爱的弟弟。

哦没人比我还希望她永矗不倒!安东尼将一块蜂蜜蛋糕按进嘴里,顺便舔去指头上的蜂蜜,可她的愚蠢超出我的想象。如果当时我对她保持忠诚,我的下场就和她一样!

他嚼着蛋糕就干咳起来,端起葡萄酒灌了一大口,从鼻孔发出带着酒香的叹气。

门希有隐约的不满,眉间聚起一组细纹。他的金发梳理得极整齐,此时闪有锈钝般的暗沉。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安东尼他皱着眉说,你白天吃喝,晚上就去剧场消费玩闹,就象一只在我身上吸血的寄生虫!

安东尼拍掉手上的蛋糕屑,不以为意地说:我死里逃生,现在还时常做着噩梦。我需要静养一阵子,请允许我在你家歇歇脚,我富有怜悯心的哥哥

他懒洋洋地歪过头,嘴里还叼着半块蛋糕,碧蓝的眼眸染有一些委屈,我失去了一切,但我活下来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