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1 / 2)

他心里缓缓吐出一口气。

如果只是科场的案子,那就好办多了。

梁家在舞弊之事上做得极其干净,他有把握不受牵连。至于周伯年……反正他自己都跳下水了,就别浪费,索性便把这罪责扛下吧。

最初还有心保他,现在……这是他周家自作自受。

梁少毅道:“叫埋伏在营帐附近的暗侍随意放出点动静——别伤着人,出手之后立刻掉头离开,把羽林卫引到……”

他顿了顿,“周逢青周大公子的住处。”

同一时间里,围场剑拔弩张,官道兵荒马乱,各方势力混成了一锅粥,比乱麻还多几分搅。

而就在这当下,那昏睡了足足十日的杨秀才,竟意料之外地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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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逐渐暗下来。

山林里起了层泛潮的雾气,让周遭视野瞬间变得模糊不清,满目是大片湿淋淋的朦胧。

隋策带着商音借矮坡旁的几簇美人蕉遮蔽身形。

不久前才躲过一波流矢,此刻头顶上近在咫尺的地方有马蹄声沉闷作响,大约离耳畔仅三寸距离。

四五名追兵奔袭而过。

听得商音不得不悬起心绪,紧张地闭着眼死死攥住他衣衫。

隋策的手本就轻扣在她脑后,察觉到怀里有不自控地战栗,于是加重了力道,又将她往胸膛处掩得更紧了几分。

青年的视线从斜上方茂密的枝叶间投出去,一直等所有动静皆平息落定,方转回头。

商音爬起来恂恂地往外看了一眼,问他:“走了……”

隋策食指竖在唇峰:“嘘。”

她忙捂住嘴,认真点了点头,放轻了声音,悄悄的:“走了吗?”

“应该是。”

他缓之又缓地直起身体,“我用你的衣服仍在岔路混淆视听,兴许能拖住一阵。”

他俩情况不太好。

隋策在官道时便受了伤,沿途又挂新彩,战力大打折扣,更别说商音的脚之前崴到,至今还未痊愈,跑了这么一回儿已经有些难以为继。

倘若正面遇敌,他眼下能不能给她争取到逃出险境的时间都两说。

青年靠着矮坡将自己支撑起来,刚站稳就打了个跄,吓得她忙过去搀扶。

浓雾里,他深色的衣衫融进夜幕,看不出伤势如何,商音只嗅得一股铁锈般的腥气。

“你脸好白啊。”她凑上前,盯着他的脸直担忧,“嘴唇也发青。”

隋策闭目笑了下,语气居然还挺轻松,“失血过多,是这样。”

“那怎么办?”商音托起他的胳膊问,“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

隋策抿唇定了定神,抬手指道,“那边走。”

“此前经过时,我见这附近有块巨石延伸而出,正好能做个遮风避雨的屏障挡挡风。”

“好。”商音自无异议,抱起一条胳膊让他靠在自己这边借力。

可隋策哪敢真的压着她,他又不是不知道自身的重量,放了力道恐怕她撑不住,只能打起精神让自己尽量走得平稳些。

两人一个瘸,一个虚,磕磕绊绊地在山间探路。

就这么片刻工夫,天光便全黑了,苍穹洒了把星河,铺天盖地笼住四野,微凉的夜色弥漫山间,草木林中万籁俱寂,只有小虫活动的声息。

那巨石确实够巨大,顶天立地地展开来不比半间屋宇小,左右满是依附着茁壮生长的野植,乍然瞧着像个小山洞。

商音扶隋策过去坐下。

“慢点……”

他胸前那团用来止血的破布烂条半途也拿去诳惑追兵了,此时伤口大喇喇地敞着,深红的颜色染透了半身衣袍,难怪面容这般难看。

商音在他旁边蹲下,此生从未遇到过这等突发意外,望着那血窟窿简直手足无措,连胳膊都不知该怎么摆才好。

“是不是……”商音六神无主地询问他的意思,“是不是要先处理一下啊?”

隋策没力气应付她的话,自行解了衣带要脱,冷不丁扯到伤口,他甚至连皱眉的动作都比旁人要慢上许多。

商音赶紧去帮他:“我来我来。”

继而跑至身后,小心翼翼给隋策褪去外衫,再是里衣,到深衣时由于凝固的血黏住了皮肉,她一时僵在那里,拿不准下步要如何举动。

青年端坐着浅浅地吐出一口气,白着一张脸示意道:“没事,用力点扯吧……”

“吧”字尾音还没落,她真就从谏如流地“唰”一声拽了下来,衣布难舍难分地与鲜血藕断丝连,仿佛撕下他一块连肉的皮。

隋策当场嗓音拐了弯儿,要不是碍于脸面,他能抽一大口凉气。

青年低头掩饰痛苦,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埋怨:“你……手劲儿……也,太重了吧!嘶……”

“啊?”商音还拎着他的血衣无措道,“我、我下手很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