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围 第211节(1 / 2)

胡善围 暮兰舟 2651 字 2023-09-27

赵王三十岁,这个年纪都够生赵王妃了。三个月后,北京赵王府传来好消息,赵王妃怀孕了。

赵王中年得子,越发把小王妃捧在手心里,自觉休妻是对的,休妻之后子嗣运就来了。

这个时代,女人十四岁怀孕是正常的——仁孝皇后当年就是十四岁嫁给永乐帝,当年就怀孕,次年生下长女永安公主。但仁孝皇后十四岁的时候,永乐帝也才十六岁啊,现在赵王都三十了……

听到这个所谓的“喜讯”,胡善围心生一阵恶寒:倘若沐春还是黔国公,阿雷就是沐大小姐了,那么成为赵王妃的就是阿雷……

沐家子女的两门政治联姻,在胡善围心中敲响了警钟,子女的婚姻是绝好的政治资源,沐昕在这个时候怀疑阿雷的身份,胡善围不禁朝着最坏的方面去想,如果沐昕敢朝阿雷伸手,她就必须提前剁

手,以免阿雷落入沐氏宗族的控制。

“知道了,沐昕没那么大胆子。”纪纲点头,这时正好十二点整,水缸里的船钟开始了它的表演,胡善围提笔替阿雷记录。

纪纲见识多广,见到船钟自动滑行转圈报时,也是十分惊讶,”你家阿雷居然捣鼓出了这种精巧的玩意儿,凭她的手艺,以后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这船钟真好,明年皇上大寿,你在万寿节进献给皇上,定龙颜大悦啊。”

纪纲醉心钻营,总是想着如何讨好皇帝,已和以前天真花瓶角色判若两人。

胡善围记录完毕,搁了笔,“这是阿雷预备送给沐春当生辰礼物的,何况这东西不是很准,还需多次调试,倘若把这个献给皇上,生日那天不准或者跑不动,就是欺君的大罪了。”

纪纲呵呵笑道:“也对,还是胡尚宫考虑的周到啊。”

都这个点了,胡善围有些饿了,问纪纲:“你这次来,除了送家书,还有其他事吗?”

言下之意,就是你怎么还不走?我都要吃饭了。

纪纲脸皮的钟表铁皮还厚,笑道:“我瞅准饭点来的,除了送家书,当然是想蹭顿午饭吃了。”

纪纲如此坦率,胡善围反而不好意思赶人,要厨房加了菜,请纪纲吃饭。

纪纲不客气,酒足饭饱,连吃带拿,说胡家的卤鸭头好吃,打包了一匣子回去。

纪纲把沐昕请过去喝茶,交代此事,沐昕又惊又喜,“这么说胡小姐是我大侄女、胡尚宫是我大嫂?这两女人真能沉住气,瞒我这么久。”

纪纲警告道:“胡小姐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你把话烂在肚子里,别扰乱小姑娘的人生。”

纪纲心道:能做出船钟这种精密物件的人,应该是个平静专注的小姑娘,阿雷相貌不似善围,头脑和性格有些地方和善围神似,就是不像不学无术的沐春——这小姑娘真会长啊,专挑好的继承。

沐昕露出惋惜之意,“本该是一品公爵夫人,却当了五品女官;本该是公爵家长房的大小姐,如今却是名不见经传、近乎平民家的女儿,真是委屈她们了。”

这个社会的基本规则是女人未嫁从父,出嫁从夫。父亲和丈夫的身份决定女子的地位。

阿雷名义上胡荣的女儿,胡荣是商人,花钱捐了个员外郎的虚职,用钱买的地位,所以纵使阿雷有胡善围这个当五品女官的姐姐,左邻右舍都是皇室高官,都和她无关,她的身份其实卑微到不能看,隔壁沐府的几个沐小姐把她当成手帕交来往,完全是看在胡善围三朝尚宫的面子上。

纪纲说道:“轮不到驸马可怜她们,她们母女两个过的挺好。沐春和胡尚宫决定一起退隐,这是高祖皇帝点过头恩准的,只是靖难之役,因一些原因,胡尚宫选择了复出,进宫继续当尚宫,作为内应和皇上里应外合,铲除奸臣,帮助皇上登上龙椅。”

纪纲故意说一半,留一半,震慑沐昕,免得他出馊主意,骚扰胡家母女。

沐昕叹道:“胡尚宫是个有本事的,这种秘闻我竟未知,难怪大哥愿意为她放弃黔国公之位归隐山林,当她背后的男人,连唯一的骨血都不能相认。”

明明是女儿,却成了小姨子。

纪纲嗤笑,“相认不如陪伴,名分有那么重要吗?每个人的选择不同而已。”

反正老子对沐春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老子当了二十多年的绯闻情人,名分是有了,也没什么用啊。

纪纲就是来传达皇上的意思,沐昕不敢抗旨,只是心有不甘,想着将来阿雷说亲事,他这个当叔叔的要好好为大侄女挑一门好亲,出嫁从夫嘛,现在地位低没关系,等嫁了好人,照样一飞冲天,看谁敢小瞧我大哥的女儿。

解决了沐昕这个大麻烦,大明开始进入了寒冬腊月,胡善围每天进出宫廷,辅佐权贤妃,晚上回家,和阿雷同塌而眠,母女两个睡在一起,监督阿雷保护眼睛。

就在这样到了永乐十二年,很快到了开春,交趾传来捷报,英国公张辅和黔国公沐晟这对帝国双壁大胜,活捉了交趾叛军头领陈季扩,不日将班师回朝。

胡善围大喜,沐春终于要回来了,阿雷制作的船钟也渐渐趋于稳定,可以当礼物送出去了。

四月,英国公张辅班师回朝,胡善围等不及下班,就向权贤妃告了假,去城门迎接沐春。

胡善围和阿雷在金川门附近的茶楼包了个房间,两个人轮流看着大明军队进城,只要沐春一出现,两人就跑下楼。

可是两人等啊等,喝了一肚子茶水,厕所都跑了两趟,直到最后一个军人走进金川门,依然没有沐春的人影。

胡善围顿时焦虑起来,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有了各种坏念头,这时纪纲进来了,拿着一封家书,“这时英国公稍来的,交趾之乱虽平,但陈季扩还有残部未除,沐春留在交趾,和沐晟一起镇守在那里,等局势平稳了就回来,所以没等和英国公一起回京。”

胡善围打开书信,字迹是沐春的,内容和纪纲转述的差不离,依然抱怨交趾湿热的气候,可是,胡善围总觉得不对劲。

胡善围把家书一扔,“假的,有人模仿了沐春的笔迹。”

纪纲打开家书,信誓旦旦,“明明和沐春的狗爬字一模一样,这种字谁能模仿的来。”

字迹的确没有问题,家书的语气也没有问题,是沐春惯常痞赖调侃的文笔,就是逻辑有问题——信中内容逻辑太正了,而沐春向来是想到什么写什么,有的时候讲述一件事,会乱入一句“我刚才打死了一只蚊子,好疼,我打了自己的脸,蚊子被我拍扁了,它死的倒痛快,没有疼痛,这不公平啊”等等。

沐春写信没有逻辑,一个没有逻辑的人突然有了逻辑,只能说明写信人的换了。

胡善围说道:“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我丈夫的家书,别人模仿得了皮,模仿不了骨,我和他相知多年,你休得欺我!”

胡善围又气又急又惧,顺手拿起一个杯子,狠狠摔在地下。

阿雷何时见过胡善围发这么大火,一定是姐夫出事了!

阿雷说道:“姐姐莫慌,纪大人不可信,我去一趟交趾找姐夫去。”

阿雷说走咱就走,纪纲拦在门口,叹道:“好吧,我骗了你们。沐春在最后一战受伤了,正在昆明沐府养伤。现在天气变热,路程漫长,伤口容易腐烂发臭,病人不易挪动,沐府地窖藏有冰块,沐春在沐府凉快的很,又有沐晟和沐昂两个兄弟照顾。”

“周王府也在昆明,茹司药和谈太医都在王府修医书,有最好的大夫,什么名贵药材敞开用,沐春很快能痊愈的,等病好了就回来。”

胡善围如遭雷击,脑子嗡嗡的,“沐春他……伤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