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很快,胡善围的房间坐满了女官,四十四个新人几乎到齐,转个身都难,案几上的食物都摆满了,大家聚在一起,分而食之。
陈二妹嘻嘻笑着,“宫规大家都倒背如流,总是杀头连坐的,大家越说越紧张,不如我出一题,考大家宫廷礼仪如何?”
众人皆抚掌说好。
陈二妹指着隔着两道宫墙和一条街的西六宫,“钟粹宫里的胡贵妃正在孕中,我就考各位皇子诞生礼和命名礼,等过几个月就用得着了。从我左边开始,大家开始接龙,每人说一条。”
胡善围说道:“皇子初生三日,皇帝穿祭服,去南郊、北郊祭告。朝廷文官五品以上,武官四品以上以及皇亲驸马陪祭。回宫后在奉先殿和崇先殿祭告祖宗。”
说完第一条,坐着胡善围下首、三十九岁“高龄”的福建寡妇江全赶紧接道:“次日,皇上穿衮冕服去奉天门,文武百官穿吉服道贺,行四拜礼。从皇子诞生之日起,文武百官连穿吉服十天,择日昭告天下,派翰林院春坊六科文官捧诏书至各王府报知。”
江全,福建人,此次四十四名女官年纪最大的。洪武帝招募女官年龄控制在十三岁以内,十九岁以下,三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江全正好卡在三十九岁,
在民间,她这个年纪都当祖母了,一辈子已经到头,也不知她为何坚持进宫,和一群足够当她女儿的候选者竞争考女官。
坐在江全下首是女官沈琼莲,才十三岁,是年纪最小的女官,也是这次女官甄选考试的第一名,“头名女状元”。
妥妥的天才少女!
沈琼莲不仅在四书五经的论述都得到甲等,对《女论语》里“守节”论述一题中,更是一鸣惊人。
因为她在开篇就写道,“甚矣,秦之无道也,节岂必守哉!”
推翻了守节,直言不用守节,破题简直惊世骇俗。
意思是秦国暴戾,天下无道,所以不用守节。之后她又举例,笔锋一转:
“元无道,于是人心离判,天下兵起,吾皇本淮左布衣,因天下大乱,为众所推,拯生民于涂炭,使民皆得其所……”
说元朝失去民心,所以天下雄兵群起,不用“守节”,洪武帝这个凤阳布衣众望所归,成为领袖,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对此,胡善围很是佩服,她考试的时候对《女论语》“守节”里那句“一行若失,百行不成”并不认同,所以下笔的时候笔触晦涩,思路不畅,交卷的时候这道题都没有写完,给最终成绩拖了后腿,在录取的女官中成绩排名三十七位,算是垫底。
然而沈琼莲却另辟奇径,跳出了狭义的“守节”,议论朝代的更替,并且巧妙的拍了皇室马屁,说洪武帝不“守节”,起兵救万民于水火。
这样有才华却又不失分寸的天才少女,她不当第一谁当第一?
反正胡善围是服气的。
沈琼莲熟练的接完皇子诞生礼下一个步骤,轮到第四个女官接龙……
就这样,女官们一圈背完了皇子诞生礼和命名礼,只有两个女官稍有错漏,当场被众女官纠正,这种方式加强了记忆,气氛轻松活泼。
刚好梅香提着热好的甜米酒回来了,胡善围作为东道主,当然不能小气,每人分了一杯,刚好倒空。
众人满饮此杯。轮到胡善围出题,说道:“就考诸位亲王妃的册封礼……”
短短十五天,宫正司要求女官们熟背宫规的《皇明祖训》以及《大明会典》里涉及各种宫廷礼仪的部分,摆在案头有砖头那么厚。
宫规的考核标准是一条都不能出错,《大明会典》的礼仪繁琐,死记硬背根本不行,必须先精通《周礼》,才晓得礼仪进程的逻辑。
明天大考,胡善围沉浸在备考的热烈气氛中,压力是有的,但是和大明最优秀的女人们一起学习竞争,她觉得三生有幸。
大家边吃边背会典,二更才散,案几上的各种夜宵几乎都吃光了,甜米酒早就见底。
状元沈琼莲才十三岁,一团孩子气,嗜好甜食,尤其喜欢又香又甜的桂花糕,众人对她又是佩服,
又是喜欢,愿意宠着她,见她吃的开心,就纷纷让着她,没有人和她抢桂花糕,因而那一盘桂花糕几乎都被她吃进去了。
胡善围是东道主,顾忌着客人,故吃的最少。
到了三更,年纪最小,吃得最多,身体最孱弱的沈琼莲第一个发作了,她上吐下泻,随后,陆陆续续有女官觉得身体各种不适,只是不像沈琼莲那样闹的厉害。
有些身体好的一点事没有,比如胡善围,她睡的很香,直到半夜被外头的喧闹声吵醒。
原来是廊房值夜的宫人怕出事,去尚食局叫醒了今晚当值的司药女官。
后宫六局,“尚”字辈都是五品,是每个局最高的女官,一共六名。
六局按照职责,每一局都下设四个司,一共二十四司。洪武帝认为元朝礼乐崩坏,宦官误国,干脆照搬了隋唐时期宫廷六局二十四司的女官制度。
比如尚食局,下属四司分别是管理饭食的司膳、管理酿造酒醋的司酝、管理药物的司药、以及管理柴炭的司饎。
每个司都有两名官职平行的女官,日夜轮替值班,保证后宫十二个时辰都有女官当值,服务宫廷。
六局的四十八个“司”字辈都是六品女官。
今晚值夜班的司药女官姓茹,茹司药立刻带着数个女医来到这里,一一为身体不适的新女官看诊。
沈琼莲病的最厉害,上吐下泻之后,她开始发高烧,浑身烧得通红,手脚却是冰凉的。
根据《皇明祖训》,后宫医疗都是尚食局的司药负责,太医不能踏入后宫一步,否则砍头。
茹司药经验丰富,看着病倒的众人大多有呕吐拉稀的症状,这种情况不是痢疾,就是食物中毒。
茹司药立刻吩咐宫人:“关闭宫门,周围撒上石灰,将粪桶封闭,单独归置,明天一早远远送出宫外。这里所有人都不得跨出宫门一步,等身体康复才能出门。”
宫人露出为难之色,“茹司药,明日宫正司要大考。”
茹司药冷冷道:“那就要宫正司的人过来找我问话。一旦确诊痢疾,扩散出去,你我都要砍头。”
宫人不敢违令,只得关闭宫门。
茹司药将所有住在廊房里的新女官叫醒,不管有无不适,每个人都由女医检查问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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