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银座的特殊服务酒吧醉醺醺地出来时,还没来得及回到自己的车上,劳伦斯就看到他的司机匆匆向他跑来。
司机是一个会英语的曰本本土雇员,姓藤田。
“老板,刚才您的车载移动电话响了,是美国总部打来的越洋电话,我就来找您回复了。”
劳伦斯的酒意马上有些醒了。
这年头能下班后打越洋电话找人的,肯定都是大事。
1979年的曰本,已经有移动电话业务了。不过机器还很重,不适合手持使用,因此是装在高档轿车上的。
全球商用化移动电话的发展路线图,大致是首先73年摩托罗拉在纽约弄出了人类第一台商用机。
曰本这边,原先在固定电话领域执牛耳的“曰本电信电话株式会社”看到了其中商机后,于76年成立了一家专营移动业务的子公司,也就是NTT。经过两三年的跟进研发和技术引进,终于于79年推出了车载移动电话业务。
因为是元年,设备价格极为昂贵,至少要两三百万日元才能配。一般只有大财阀的社长会长或者跨国集团的高管们的豪车才装。(因为用户少,基站费用分摊就很高了)
至于真正的手持式移动电话,也就是“大哥大”,要在6年后的1985年,才会由NTT在曰本推出。
中国的电信同行跟进,大约是87年年底了——最初两年只在粤州一座城市有蜂窝网络,专门定位就是给广交会的外商服务的,出了市就没信号了。连京城和沪江这种直辖市,有钱都没得用。
而且当时一台大哥大要7万多块人民币——同年京城的中关村拆迁改造,中关村农民只要交2000多块钱,就能买一户居民户口了,在京城弄一套一室一厅乃至较小的两室一厅,差不多也是这个价。
那是一部大哥大值京城30套房的时代。
要是拿着那玩意儿在88年春季广交会上晃一圈,绝对让方圆十里的目击者如丧考妣、怀疑人生。
废话少说,且说土豪的劳伦斯,麻溜地钻进车里,摁下了他昂贵无比的车载电话回拨键——据说这个功能还是曰本人独家弄的,因为曰本人的电子硬件科技很发达,这些防呆和用户体验设计比美国人好。
需要为回拨功能专门加一片单片机芯片,售价也比没有通话记录和回拨的贵30万日元。
“杜勒森先生?没耽误您的事情吧?刚才我在跟酸素株式会社的三井社长进行一项重要的谈判。”
接通车载电话后,劳伦斯非常无耻地把自己喝花酒的行径美化成了商务谈判。
不过电话另一头的母公司董事长显然知道他的调性,也懒得过问:“别管那些事情了,简直是耻辱!我不知道你们亚太区公司的工作是怎么做的。
昨天能源部的奥尔巴赫先生在参加华夏的广交会的时候,居然定了两套中国人的制氦机!为什么你这边没有任何提前反应?亚洲市场被法液空的便宜货抢也就罢了,你居然让亚洲国家的制氦机卖到美国本土来?”
劳伦斯额头立刻见汗了,这事儿确实是他的失职。
一方面,前一阵子他一直在跟三井寿司接洽,有一些和曰本方面的后续深度合作框架要谈,虽然期间也夹杂着一些被曰本人各种请客送礼、耽误几天,但他自问总体还是够对得起公司了。
三里岛熔堆的事儿,以及美国能源部后续的计划,他期间也是有所耳闻的,但并不重视。因为他觉得那不是他亚太司的人该管的——因为世界四大制氦气机技术拥有国中,没有一个亚洲国家。
这不该是他那些在法国和德国的同僚,才该盯紧的么?
谁让顾骜让林国栋运作的那些专利,申请号披露得太晚了,也就是最近的事儿。
在没有数据库检索工具的年代,一个申请号披露时间在一个月以内的新技术,不被同行看到是很正常的。
尤其是那种需要很多前置工业基础的领域,大家知道突破性创新的难度,也就习惯了慢节奏。
“见鬼,中国人什么时候造得出制氦机了,就算能造,怎么会竞争力比我们的还好?可惜,跟奥尔巴赫先生也不熟,只能临时去粤州探探情况随机应变了……”
美国能源部并不是普莱克斯的熟悉用户,平时的公关工作也就没做到位。
因为氦气这种东西,能源部平时用得很少。如果不是这次全美核电站要分批停堆清洗、无害化处理,也用不到如此巨量的纯氦。
情急之下,劳伦斯背负着无数的压力,连夜带着秘书、订了去粤州的国际航班,从东京起飞了。
另外,他还特地电话预约了一下,好到时候求见能源部的奥尔巴赫处长。同时在飞机上让自己的下属把所有谈判文件连夜准备好、到粤州后发他传真。
第二天一早,他匆匆忙忙地赶到会见地点,却被通知奥尔巴赫先生正在接见中方的企业和外事部门代表。
“该死!一定要阻止那个冲动的官僚!”
奥尔巴赫先生在他内心,已经成了“冲动的官僚”,似乎只会乱花纳税人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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