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他眼前的景便骤然变了,他陡然往下坠落,踉跄着站定,忽而被一人伸手揽住抱稳。
他下意识抬头看到是越淮,不由埋怨:到了也不知会一声,差点摔了我。
扶住他的越淮闻言神情有异,刚要开口,怀中的人就迅速起身离开他。楚昭仰头四下看了眼,两人此刻正站在一块田埂边的乡间小路上,放眼望去远处山峦起伏,云雾缭绕,从山脚过来便是一片片绿油油的水稻田。
楚昭还真不明白这个人是要带他做什么,抬脚沿着泥泞的小路往前走了几步,干净的鞋子便顷刻陷到泥里面。
无碍,都是幻象。越淮看到他凝眉,便出声提醒他。刚才他一剑破了剑灵的幻象,便将从天上坠落的楚昭接住。没成想两人很快又入了红窟楼的另一幻象。
不知实情的楚昭哪知身边的假货变成了真的,白他一眼眼道:我当然知道是幻象......他话未说完,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竹笛声,悠扬悦耳,从山间传来,楚昭寻声回头,不远地看到一头青灰色的老牛在田间缓缓走来,它背上就盘腿坐着个吹笛子的牧童。
随着笛音,天色蒙上了一层青烟,细如牛毛的春雨斜着洒下来。楚昭伸手接了一手的春雨,连忙上前去问那牧童:小友,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牧童果然听得见他的话,放下横吹的竹笛,笑道:这是蜀中青城山。两位道长是来寻这里的青城观的吗?
青城观?迟疑间,牧童已经回头遥遥指着一处山头道:喏,就在那里。
还未待楚昭再问,牧童已经赶着牛继续往田间的小路走了。
越淮跟上来,低声道:去那看看。
两人腾云转瞬便飞到了青城山脚下。楚昭仰头看到雨后的石阶上长满一层茸茸的青苔,抬眼望去山顶上有座青灰色瓦片的道观。
山石嶙峋陡峭,飞鸟拍翅而过,林间的藤条盘扎错乱,可见此处是个人迹罕至之地。
那毛毛细雨一直未停,他们一路行来,却在山间看到不少青冢,冥钱纷飞,依稀有几处刚刚上过坟的人迹。
这是?
今日是清明。越淮道。
楚昭闻言,确在山脚不远处看到一处青冢,他不由奇怪,怎会有人将坟地选在这个地方。
他走上前想看看是什么人的墓,待看定时不由讶然:这墓碑上竟然没有字。
越淮上前瞥了眼那墓碑,微蹙眉:无字碑。楚昭还是觉得奇怪,伸手上前去摸了摸石碑,这石头历经风霜,上面已经有了不少磨损,但也不至于连字都没了。
正想着,脚下竟然松塌,他惊得发现手下的墓碑竟然开了,他惊叫一声,稍加不慎,整个人被股力量吸了进去。
他掉进去时,一只手从外面拉出他,他听到越淮沉稳的声音:握紧我。
然后他脚下的虚渊却如一张巨大的嘴不断吸食着他们。两人再也顶不住,一同被吸了进去,疾速掉落在漆黑的深渊中。
昏迷了许久的楚昭醒来时,觉得浑身酸痛,他尝试着起身,却不知按到了什么,手掌下有温热的触感,他按了按,耳边传来一声闷哼,恍若一道闪电从他脑中劈过去。
是那个越淮的幻象?这触感也太真了些,想着他又不确定地伸手悄悄在他身前四处摸了一把。
黑暗中陡然被一只手紧紧抓住,楚昭做贼心虚,一颗心立刻悬起来,动也不敢动。
你做什么?清冷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楚昭耳尖微热,心想这反正是个冒牌货,还怕他不成,猛地伸手又摸了一把,趁他发愣时,立即收回手。他刚才不觉,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压在他身上,他急得要起身,砰地撞到脑袋,后脑勺疼得厉害,迷糊间又被他伸手拽回去趴在他身前。
别动。这里很窄。
我当然知道很窄!
越淮伸手测了下四周空间,断定道:这是口棺材。
......楚昭心里五味杂陈,怎么就跌进别人的棺材里了?
那快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出去?楚昭急问。
越淮感受到他在自己身上摩擦,闷声道:你转过身去,试一下能不能推开棺盖。
楚昭听出他声音不对劲,不由心想,他不过是把剑化的剑灵,一个剑人而已,难不成还会情动?这样想着便放了心,大咧咧地从他身上费力地翻个身,背对着靠在他身前。
他下面的越淮微蹙眉隐忍着道:我们一起,试试将棺盖打开。
好!
我数三声,一起推,一、二、推!
两人四只手一起推,却任他们怎么推也推不动。楚昭最后没辙,想了想道:这里面太窄,没办法使剑劈开。看来这棺材不是被定死了就是用符咒封住了。我们是从外面虚空中跌进来的,恐怕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出去。
没错。越淮也似乎想清了这点。
楚昭心里冷哼一声,这个剑人虽说学人口气倒像,脑子还是木讷了不是一星半点。他干脆从他身上退下去,那个,我也不想压着你,你侧一下身子,给我腾点地。越淮闻言,便侧身让出一半地方,两人侧身相视而对。
一时间无言,楚昭便道:你既然明白我的意思,那你说咱们要怎么出去?
睡觉。
睡觉?!楚昭惊出声,连忙又压低了声音愤愤道,别以为你变了个模样,就想胡来!我、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说着,逼仄的棺材里传来他的低笑声,他道:你不是不愿和他回仙界了吗?
你懂什么....楚昭面皮薄,一下竟被他噎住,闷声道,我只是不知如何面对他。我能成仙,也是托了他的福气,他几番救我,我这条命便是他的,我又对他多有亏欠,他怎样对我我都无所谓,可容珣不同,他与越淮无冤无仇,本该能顿悟成仙,再不济也能在魔界做个潇洒的魔君,他不该命薄于此......他说着声音低下去,有些话他对着越淮说不出口,但面对眼前这个披着他同样皮囊的人,却能轻松说出来。
听着他心中这番话,越淮沉默不语。
楚昭又道:我不该怪他,可我不知要怪谁。既然我当初能从青凝剑下躲过去,我不信容珣就躲不过。所以,我要把他找回来,至少黑域这么多年都一直在惦念着他。
有人惦念着他,他就不算真的从这世间消失了。
越淮闻言微怔,眸光柔了些,低声唤他:楚昭。
嗯?楚昭不觉自己的声音软绵绵的。虽说是个假冒的,可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唤他,他还是有些抵不住。楚昭只觉得心口酥麻麻的,手软脚软。他心想,不愧是红窟,连在棺材板里都能勾人。
越淮尚未察觉出他不对劲,然后一只柔弱无骨的手已经抚了上来。
楚昭用自己都未曾听过的妩媚嗓音轻笑:想不到,容珣啊容珣,不愧是千容红窟万皮骨,果真是学到骨子里去了。
越淮刚刚升起的一股燥气,顿时消散于无形,他阴沉着语气问他:你道我是谁?
刚刚在荷花淀时,楚昭就猜出几分端倪,楚昭嗤笑着伸手揪着他的脸皮使劲扯了扯,哟,还装呢。看我不把你这张假皮撕了!
gu903();......身为离淮神君,越淮头一次这般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