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对她表明过心迹,说过他心中已无他人位置。但梦泽从前哪里会信呢?只会当做是他拒绝她的一种方式罢了。
毕竟他和任何一个姑娘都没有过于亲密的交集,而他又不能指名道姓地说他付之全部爱意的人就是顾茫,所以曾经谁都不认为墨熄说的心有所属是真的。
直到最近,暧昧的痕迹越来越藏不住,诸多细枝末节浮上了水面,墨熄的话才终于变得令人信服。
梦泽扶着桌沿,缓了好一会儿,才强笑道:是哪家的千金,你你怎么瞒了大家那么久
不是什么千金。
梦泽的脸色愈发白了:是庶民吗?
在这沉寂之中,梦泽的目光自墨熄束发的纚带上掠去。那一日墨熄错戴的发冠自然是早已被换下了,甚至这男人太不关心这些小物件,都不曾发觉自己曾经戴过一条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帛带。
梦泽轻声道:大哥,你可是亲贵。
墨熄双手交叠于桌前,抬眼看着她。
梦泽哀然道:你觉得你能和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在一起吗?远的不提,近的你看一看先望舒君。重华那么多前车之鉴,你你自幼长在王城,你不是不知道
墨熄道:你以为先望舒当年不清楚?
那你也该想想他的下场!
墨熄停顿些许,叹了口气:梦泽,多谢你提点我。但我与他的事情,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会保护好他的。
因为我喜欢他。
梦泽的眸中已尽是水汽了。墨熄起身,接着对她说道:我也会保护好你。
梦泽含泪问道:因为什么?
因为我感恩于你。
梦泽闻言,闭目凄然而笑。
很早之前我就对你说过,我欠了你一条命,若你何时需要我,所有能为你做的我都会为你做。
但是唯独这颗心。墨熄抿了一下嘴唇,说道,是我给不起的。
梦泽复又抬眼,嗓音颤抖地问道:你断不会再变心意吗?
作为金枝玉叶,问到这份上有多折辱她自己,墨熄不会不清楚。但这并不是折辱不折辱便能逆转结果的。
墨熄注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不会。
几许沉默,而后,在这死寂之中,梦泽发出一声轻轻的凄笑,她怆然仰头,哽咽道:好好
她没有再勉强些什么,又或许该说的,该做的,这些年都已经说尽了,做尽了。
墨大哥啊
我竟恨不得你虚伪一些,能骗我一番,也是好的。但你连一场梦都不给我。
你真是真是
她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这场对她而言已是一败涂地的对话,想露出一个笑来维持那碎了一地的尊严,眼泪却又几欲夺眶。她大睁着眼睛,努力将泪水忍回去。
而后她转过身,慢慢地,几乎是有些步履蹒跚地,离开了军营大帐。
第147章慕容怜的异样
大泽是个雨城,当顾茫清点完粮草时,天色已然昏昏沉,远山处有浓云翻墨,朝着城郊不断逼近。顾茫安排了押运粮草的修士去营房休息,又命人将油布盖到粮仓草垛上,边塞外呼呼起风了,小修士们闹闹嚷嚷地赶在暴雨落下时将油布的四个角压齐。顾茫听到有人在嚷着:快点快点,下雨啦,挡得快吃饭,挡得慢喝粥,咱们这是和老天爷抢饭吃呢!
这番话是他从前在王八军里经常喊的,因此顾茫立刻抬头,果然瞧见一个自己的旧部卷着裤腿,站在粮草垛上指挥吆喝。
那旧部瞅见顾茫在看自己,从金黄的谷堆上踢踢踏踏走过来:你是墨帅的近卫?
是啊。
新来的吧,别傻愣愣的,咱们北境军近卫也是要做事的,快点一起来帮忙!
哦,当然好。顾茫就卷起袖子单手一撑,三两下跃上谷堆,和他一起把砖石压在油布的角角落落。
那旧部挺满意地看着他:身手挺灵活,难怪能在墨帅左右办事。
顾茫踩着松软的谷堆,与他一边压布,一边闲聊。那旧部是个话痨,一直在顾茫左右絮絮叨叨:哎哎哎,这块旁边要再压一块。
你手上这块砖石不够重,你可不知道,边塞的暴雨狂风可厉害了,小砖头一吹就跟树叶似的上天了。
什么?夸张了?一点儿也不夸张,你别看我年纪小,我可是北境军的老人了,北境军还叫王八军的那一会儿我就在军营里头了,我跟顾咳,我跟顾茫一块儿打过仗的。我这压砖头的规矩还是顾茫那会儿教给下头兄弟们的呢。
顾茫觉得有趣,忍着笑逗他:顾茫当年亲自教你压砖?
那可不?我一学就会,他还夸我聪明来着。你笑什么?不信?小修士瞪大了眼睛,我真没骗你,你别看顾茫那厮后来不是个东西,当年他在军队里的时候,还别说,挺像个人样的。
是么。
是啊,墨帅高冷,顾茫亲和,俩人治军风格差太多了,一开始把我们重新编入北境军的时候,咱还不适应呢。
顾茫笑道:墨帅那不是高冷,他只是不善言辞,其实待你们也很好。
小修士挪了挪一块放的有些歪斜的砖石,说道:哎,反正墨帅那人就那样,说话做事都那么严肃,还冷冰冰的不爱理人。不过习惯了也就好了,总比划给望舒君好。
顾茫怔了一下:划给望舒君?
是啊。有传闻说之前君上重组王八军的时候,有想划给望舒君,或者干脆打散了分到各个军营里去的。不过后来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听说是墨帅去和他说了些什么,就把军队挪交给墨帅了。
顾茫脸上的笑容有些淡去,他陷入了思忖原来君上最初的打算,是想这样处置他留下的三万残部的。
可他知道君上是个怎样的人,如果没有利益交换的话,君上不可能随意变更最初的想法。墨熄是做了什么,才让君上改变了主意?
哎呀,下雨了。小修士戳了戳他,还有最后一点,压完了砖头就回营里避雨吧。粮仓里有油纸伞,一会儿我带你去拿。
顾茫回过神来,点头道:好。
雨很快就下大了,天地间的颜色都好像在瞬息间被冲得浅淡。大泽大泽,这座城的名字便是这样来的。
gu903();顾茫站在粮仓的屋棚子下面,帮着屯放粮草的修士们已经打伞的打伞,撑结界的撑结界,陆续笑闹着跑远了。北境军还是和他从前在的时候一样,大多都是极富活力也极乐观的年轻人,哪怕明日就是大战,也不妨碍他们此刻嘻嘻哈哈地在雨水潭里追逐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