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他双手握拳,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随后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阿清背了起来。双腿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不停地颤抖着,陈湮身体一歪,阿清差点掉下去。但他还是稳住了身形,艰难地迈出了第一步。
走了几步之后,他发觉背上的少年其实比想象的轻得多。大约是心脏的那一刀,让血液流失殆尽吧。
楚天阔并没有再让别人帮忙,只是在青衣人的搀扶下跟在后面。
走了不知许久,陈湮感觉自己已经丧失五感,双腿不过是在一口气的支撑下机械地做着迈腿的动作。
终于,他闻到了一丝清淡的花香,随即花香转为浓郁,覆盖了从身后传来的血腥味。
青衣人把棺材放在一边,陈湮将阿清安置在棺材里,仔细整理好头发和衣着之后,看着阿清安宁平和的面容时,忽然有什么东西冲出胸膛,他低下头,忍不住哽咽了一声。
散落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楚天阔只能看见他努力抑制却仍然微微颤抖的肩头。
从同城一路过来,数次被追杀,他喊过疼,抱怨过累,但从没流过眼泪,就算形势糟糕,他都还能讲出几个让人着恼的玩笑。
楚天阔以为,他会一直这样,他就是这样的人,可现在才发现,他也是会哭的。
是啊,他应当要哭的。楚天阔想起来,自己上一次流泪还是三年前,那个时候,他也失去了一个人。
无声的哭泣并没有持续多久,陈湮很快走到楚天阔面前,离着他仍有一丈远,似乎在刻意拉开距离。
就到这里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你受了重伤,先回客栈疗伤。带着些许鼻音的话说出来,原本清冷的音调多了一分软软的味道。
楚天阔走近一步,道:你一个人怎么拖得动棺木?我的伤没什么大碍,我就在这边等你。
话说出口之后,连楚天阔自己都有些惊讶。楚云舒一行人听来,不过以为他是重情重义,留下来是理所应当,可只有楚天阔自己感觉到了,字吐出去的同时,心底里那一抹微妙的情愫。
他并不完全明白这样的情愫到底是什么,只是在那一刻,他希望陈湮还是那个会肆意欢笑的人,他喜欢这样的笑。
陈湮没有再说什么,走到花丛旁的一片空地。青衣人置办棺材时贴心地找来了两把铁锹,见状走上前去,要帮忙挖掘墓穴。
陈湮阻止了他们,道:我自己来吧。
青衣人这一次并没有依从他,而是低声道:公子,庄主的伤势怕等不得
陈湮动作一滞,点点头,让到了一边。
几个人动作迅速地挖好了墓穴,陈湮找来一块薄木板,用匕首在上面歪歪扭扭刻下几个字:阿清之墓。
没有姓,陈湮也想不起来他姓什么。即便是这样,阿清还是为了他而死。
最后将木牌插在墓前,陈湮看着那一方小小的土包,恍然犹如梦中。
夜雨微凉,秋风飒飒,在形如鬼魅的憧憧树影中,一行人加快脚步回到了客栈。
看着楚天阔的伤口被包扎好,苍白的面色恢复了一丝血色,陈湮决定离开。
楚天阔见他失魂落魄,和今日上午时分相比已全然变了一个人,心里忽然感觉,也许他这一走,自己就不知何时能再见到。
他将青衣人搜查所得交给陈湮,道:我看这上面有几张方子,似乎与你身上的蛊虫有关,你拿去给闵先生看看,看他能不能设法替你解了毒。
陈湮眉心微皱,竟没有勇气接过来。他不过一个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有什么资格承接别人的善意?
楚天阔见他不接,执起他一只手,把方子塞到他手里,随后放开了他。
多谢。陈湮喃喃出两个字。
你不必如此客气,我也有事请你帮忙,楚天阔犹豫着开口,我想问问你,你可知道三年前在陈家庄菡萏别院发生了什么?我知你如今心绪难平,但你若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陈湮不想再撒谎骗他,干脆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察觉到楚天阔眼中的失望神色,陈湮迟疑片刻,加了一句:也许顾老爷会知道些什么,我会请他帮忙打听,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楚天阔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陈湮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楚天阔站了起来,眼见陈湮转身离去,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唤他。林疋可以唤他子玉,可楚天阔该唤他什么?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陈湮已经下了楼,走到大堂的时伙计正在收拾。陈湮丢过去身上仅有的一两碎银子,提了伙计手里的两坛酒,出了大门。
楚天阔唤过一个人来,吩咐道:你悄悄跟着,等他进了顾府再回来。
金川繁华,便是入夜之后,仍有供人们玩乐的场所。街上时而有行人马车往来。
陈湮避开人群,走在偏僻的街道上。秋雨吹进脖子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但同时也让他昏沉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一遍遍地回想起那片明黄花丛旁的小土丘,明白阿清是真的死了,自己亲手杀死了他。
可阿清付出生命的对象并不是他忠心和在乎的那个少爷,那个少爷早就在烟雨楼的小院里魂归地府。而这身躯壳里的人,起初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所以,他是白死了。
陈湮在心里嘲笑,真不值当。
他当初一心赖在楚天阔身边,不就是为了苟活一条性命。可就是他这么珍视的生命,却这么轻易地在眼前逝去。在那个昏暗潮湿的山洞里,或许还有无数同样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
陈湮终于明白,这个世界,死亡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
不知不觉,陈湮竟走到了陈府附近。只见正门方向一阵马蹄声疾,火光晃动,很快朝着东北方向而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时候苗不休应该已经把山谷里发生的事报告给了陈珺,这会儿他必定是调拨人手前去善后。
陈湮抬头,发现雨势渐歇,天空大概已被乌云覆盖,瞧不见丁点月色。
正好,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他依旧从狗洞里爬了进去,大黄狗认出了他,乖顺地趴在地上没发出任何声响。护卫被调去山谷,府里的人手就少了许多。
不知是否是印刻在这具身体里的记忆太深,陈湮挑着几条少有人走又漆黑的小路,顺利避过巡夜的人,随意挑了一间离书房较近的屋子,揭盖酒坛的泥封,先是往嘴里灌了一口。
辛辣的味道刺激了他的神经,将两坛子酒尽数泼在门上和廊上,然后取了小径边石柱上一盏纸灯笼。
不一会儿,火光渐渐蹿起,照亮了陈府院子上方的一片天空。有人在呼喊着走水,人影开始四处奔走。
陈湮趁着混乱往狗洞处走去,即将靠近洞口处时,身后有人喝道:什么人,站住!
陈湮微微扭头,见是个护卫,手里还提着木桶,看来是准备去救火的,却瞧见了他。
没有理会身后的人,陈湮自顾俯下.身去,要钻出狗洞。护卫见状,拔.出亮晃晃的刀,朝他冲了过来。
黑夜里,一柄飞刀斜刺而下,精准地刺进了护卫举刀的手腕。护卫惨叫一声,扔了刀,捏着手腕痛呼。
陈湮爬了出去,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屋脊,但上面什么也没有。
他想了想,很快猜到来人会是谁。来的人他也许不认识,但派此人来的,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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