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城内搜寻了一圈,也不见陈湮踪影。想到他可能真的被陈珺抓去,林疋只觉得心里如猫抓似的,几乎要乱了方寸。
可巧他正无头苍蝇似地乱转的时候,小衣买了云舒爱吃的果子往回走时看见了他。知道人又不见了,小衣倒是十分镇定,道:这次云舒出来带了不少人,城里住了几个,还有十多人藏在城外,以策万全。我这就去给他们送消息,让他们帮忙找找。
林疋这会儿才终于冷静下来,不免惭愧自己过于急躁。
小衣看出他的心事,道:你这是关心则乱,不用不好意思。
这话说得林疋心里一动,愣在了原地,关心则乱,这份关心,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有了足够的人手,消息立刻传了回来,有人在城东北的小屋里发现了一个面具。林疋赶到小屋时,里面还残留着有人在这里停留的痕迹。
几行浅浅的足迹沿着屋后的丘陵一路往城外去了。
城外的人我自己通知就好了,你先回去照顾云舒。林疋冲小衣拱了拱手,一撩衣袍便施展轻功远远跃去。
出了城,在树林里找到独属于烟波庄的记号时,天色已近黄昏。清冷的橘红色光芒穿插在树叶落尽的枯枝间。
林疋从腰间取出一小节芦管,放在嘴边轻轻一吹,清越而尖锐的声音响彻山林,惊起刚刚归巢的鸟儿。
不多时,四面八方涌来几个身影,到了林疋跟前,齐刷刷俯首行礼:庄主。
林疋来不及多说,问道:今天可瞧见有可疑的人从附近经过?
其中一人回道:禀庄主,上午有一群人往西边山里去了,那些人穿着利落,脚程很快,都有武功底子。其中一个大汉肩上扛着一个人,看样子是昏迷了。我跟了一段,在一个瀑布旁边跟丢了。
他扛着的那个人你看清楚了,什么样子?林疋急道。
看身形挺瘦弱,穿着暗红长衫。
林疋心里猛地一跳,是陈湮无疑了。
我过去看看,你们留四个人守在瀑布附近,如果有什么情况,以哨声为号,其他人散去吧。
是!众人应声,几个身影迅速隐匿入已经昏暗的山林中。
陈湮是被冷水泼醒的。
靠!谁他妈陈湮嘴里咒骂着坐了起来,脖子上传来的钝痛让他清醒了几分,抹掉脸上的水渍,他这才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大概是一间牢房,三面都是石壁,一面用小腿粗的圆木嵌在石头里,隔出了这么一间石室,只不过这石牢修筑得十分简陋,石壁的缝隙间还有水渗出。
用粗铁链锁住的木门之外,坐着一个人。
陈大少爷,数月不见,别来无恙啊。椅子上坐着的人用带笑的语气缓缓说道,声音苍老沙哑。
陈湮心里咯噔一声,连苦笑都挤不出来了。
这个人正是他在陈家门口见到的那个老头,不管他是谁,至少不会是自己的朋友。
我认识你吗?陈湮也懒得跟他假客套,对他翻了个白眼。
诶,陈少爷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也是,我不过一介游医,陈少爷自然是瞧不上了。老头话虽这么说,口气却颇有几分鄙夷。
果然接下来他就继续说道:听闻陈少爷如今已是烟雨楼的招牌,怎的不在同州好好赚钱,竟跑到这山野之地,看我这个老头子来了。
陈湮嘴角抽了抽,呵呵,鬼才来看你,还有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是故意提这茬。
老头身后站着陈珺家的几个护卫,听见这话都露出惊诧之色。他们早听说过陈家有个大少爷,可不是说已经暴病而亡,怎么会是他?
不过一听他流落烟花之地,几个护卫表情各异,但那些表情陈湮一个也不想看到。
这些护卫虽然惊异于陈湮的身份,但是他们也都识相,如今他们在陈珺手下做事,主人家说什么他们去办就是,别的不多问不多说。
不过陈湮这会儿已经从老头的话里捕捉到一丝关键的信息,道:你是苗源,是你杀了廖大金?
老头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消失。
听闻你昨晚闯进了陈家,没想到啊,二少爷当初念在兄弟情分饶你一条性命,你却还要自己回来找不自在。
陈湮听得皱起了眉头。看来陈家这两兄弟因为什么事情而手足相残,或许他会沦落在烟雨楼就是这个陈家二少爷的手笔。
只是把人卖进青楼,受尽屈辱,这样的兄弟情分,还不如当初给他个痛快。
从这间牢房的环境推断,这里并不在陈家附近,很可能是在城外,苗源也说了是山野之地。那么,这些护卫把他带到这里来而不是带回陈家交给陈珺,是为了什么呢。
这时,那些护卫开口了:苗先生,人我们就留在这里了,少爷说了任凭你处置,我们就先回去复命了。
任凭处置陈湮觉得脊背一阵发麻。
这个老头一看就十分阴险,肯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说不定会想出什么阴毒的招来折磨他。加上对方的游医身份,想起那些医生对医学实验的狂热,陈湮脑子里立刻跳出来弗兰肯斯坦的恐怖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苗源脸上浮现出满意的表情,挥了挥手道:别着急,咱们先和老朋友打个招呼如何?
老朋友?陈湮疑惑地扭头看了看,这里只剩下他和苗源以及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侍药童子,哪儿来的老朋友。
苗源一伸手,童子便递给他一个小木盒子。盒子表面已经被摸得十分光溜,看起来有几分恶心。
打开盒子后,苗源从里面取出一支只有巴掌长的短萧,凑在嘴边,呜呜吹响。
陈湮从这声音里分辨不出什么音调,只觉得尖锐刺耳,他想要捂住耳朵,胸口处却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痛感随即从胸前扩展到四肢,这是之前蛊毒发作时的感觉。
陈湮疼得蜷起身子,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手指紧攥成拳头,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苗源凭这个就能催动他体内的蛊毒,也就是说对方对此是知情的,甚至下蛊毒的就是他。
疼痛随着短笛音调的上升一点点家居,陈湮终于坚持不住发出痛苦的喘息声。苗源很是为此得意,就连笛子的调子里都掺杂了一丝欢欣。
不知过了多久,笛声渐渐变得缥缈不可闻,身上的痛楚也变得麻木,陈湮只能瘫软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着。
唉,苗源叹了口气。
笛声终于停了,痛楚一点点在褪去,陈湮喉头一股腥甜,无力地咳了两声后吐出一口黑血,那血中似乎还有极细微的黑色活物在其中蠕动。
奇怪,我这些虫儿怎么不如以前活跃了?苗源奇怪道。
一只手穿过木门的缝隙,抓住陈湮的手腕用力拽向苗源。
gu903();两根冰冷的手指搭在了陈湮脉上,不一会儿,苗源恍然道:原来如此,你竟然和刘峰中了一样的毒。这样说来,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这些虫儿,要不然你早跟刘峰一样,七窍流血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