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颗玉坠,递给宿殃:这是罗余当年赠予我的生辰贺礼,你带着它,或许可作信物。
宿殃不禁一愣:呃,您
他没敢伸手去接信物,只道:我已经有信物了,教主说神医与我母亲有旧,给了我一件母亲的遗物。
顾若海怔了一瞬,很快笑道:无妨,你带上这个,也好向罗余表示我的心意。
说着,他直接将手中玉坠放在桌上。
如今已是深秋,一旦入冬,雪山路途难行。他又道,明日一早我便让亲卫前来,护送你往西南去。
哎?宿殃惊讶道,那,那顾非敌呢?
顾若海道:他要留在腾云阁,准备定亲事宜,不便出远门。
听到这话,宿殃登时愣住。
然而很奇怪的,他却并没有锥心刺骨的感觉,只是心下茫然,甚至有一种想要笑出声的荒谬感。
于是他真的笑了:前辈,骗我的吧?
顾若海讶异地微微挑了眉梢。
他不会的。宿殃语气笃定,除非,顾盟主强迫他。
说完,也不等顾若海回答,他又立刻接上:而且就算您逼迫他,他也不会就这样服软。
无论剧情崩成了什么,顾非敌还是那个主角。他绝不会轻易放弃想要的东西,也绝不会为了什么所谓的大局,与长辈虚与委蛇,假装答应成婚。说不定现在就正暗戳戳地计划逃出腾云阁,然后和他私奔去雪山,双宿双飞呢!
顾若海的神情忽然变得极为认真。
你如此信他?他问。
宿殃道:对,我信他。
顾若海又问:你为何笃定他不会定亲?你们二人既然是同窗,是兄弟,他若要定亲,你难道不该祝福他吗?
宿殃一愣。
对啊!
如果他和顾非敌只是同窗挚友,顾盟主干嘛要拿顾非敌即将定亲的事来诈他?
等等诈他?
那他刚刚的表现和回答,岂不是
露馅了?!
宿殃只觉得自己大脑恐怕死机了。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动作。
好在顾若海也没急着说话。
过了许久,他才微微一笑,转开了话题:当年,我也如此毫无保留地信过一个人。
宿殃:哦。
顾若海却没接着往下说。
宿殃顿时就紧张了。他忍住想要将指甲放进嘴里咬的冲动,手指不受控制地捏着衣摆,将布料揪着一层一层折起来,又松开,再折起来。
心下一片混乱,竟说不出都是些什么念头。
缓了好一阵,他才支吾着开口:呃前辈知道我和他是
我知道。顾若海道,但我并不认为你们应该维持这样的关系。
仿佛那根绷紧的丝线骤然断裂,一块高高悬起的秤砣骤然落下,狠狠砸在宿殃心口。
尘埃落定,却又难以承受。
他嗫嚅道:前辈
世间虽有男子相恋的故事流传,但那些看似美好的故事结束之后,许多苦涩的真相,其实并不为世人所知。顾若海道,这是一条艰难崎岖的路,你们都还年少,目光便只能触及眼前,无法想象将来可能会面对什么。
他停顿片刻,接着说:所以,我不会让他同你一起前往雪山。你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好好静静心。
顾若海的语气很平静,没有责怪,也没有逼迫,更没有嫌弃或厌恶,反倒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者在谆谆教导。
他甚至没有说重话,一字一句都没有强烈的要拆散两人的意思。
但宿殃还是感到心中腾起阵阵冰寒。
前辈,他低声道,我不怕苦,也不怕被世人评说。
寒意开始在四肢经脉中汇聚,他忍不住有些战栗,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至于将来我们永远不知道将来和意外哪个会先发生,所以我更想抓住今天,珍惜现在。江湖这么险恶,万一,哪一天,我离开了,至少不会因为曾经的逃避去后悔。
眼前开始有片片黑幕出现,他强迫自己站得笔直。
我想,顾非敌一定也是这样认为的。
顾若海看着宿殃,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你
宿殃猛地晃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扶桌角,却因为视野发暗,一下子扶空了。
他向着地面倒下,却落进了一双有力的臂弯里。
前辈,宿殃挣扎着,双唇颤抖着问,如果您也曾爱过,一定能体会的吧?
顾若海没有回答。
他一把攥住宿殃的手腕,将内力强横地探了进去。
宿殃猛地一颤。
你的身体顾若海沉声道,你体内有极寒之物,怎么还敢练至阴至寒的功法?你想死不成?
宿殃的思维已经有点转不动了,却忽然福至心灵,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虚弱道:我不练半凋红,怎么救他的命?
顾若海眼中骤然迸出一串难以形容的情绪。
宿殃双眼微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求前辈成全。
话音落,他再也撑不住,直接陷入昏迷。
顾若海立刻去探宿殃的脉搏和内力,见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由松了口气。
他将宿殃抱到床上,攥着手腕渡进去些许炽热的内力,强行压制着宿殃体内的寒意运行了一个小周天,这才叫雀守雀止进屋,吩咐他们好生看护。
离开客栈,回到腾云阁,顾若海在桌案前静坐片刻,唤来亲卫凤凛,问起飞鸟居的情况。
凤凛道:今日下午,少阁主邀请千枫山庄徐少侠前来喝茶聊天。徐少侠刚刚离开不久,少阁主少阁主去了飞鸟居东厢小屋,在夫人的画像前跪着。
听到这个说法,顾若海眉头微蹙,半晌,他叹息道:也算有心。
沉默了许久,他又说:罢了,由他去吧。若是过了亥时他还跪在那,便传我令让他回屋休息,明天卯时初,演武场见我。
凤凛颔首应是。
顾若海叹了口气,补充一句:明日范奚再来递拜帖,你领他进来。
凤凛一愣,随即领命:是。
他正要退下,又被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