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已经这么严重了,柳净生拍了下她的肩膀,问:那医生有没有说,手术费需要多少钱?
姑姑摇头,道:手术费你不要操心,这都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你只管好好训练,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如果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念科,他说上次都没来得及好好和你说话。
柳净生只有杨念科一个表弟,从小这小孩就愿意跟着他跑,每次他去训练,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冰场旁的观众席等他,有时候柳净生滑得好,他就和旁边的小伙伴一起对着冰场胡乱叫唤,就像是做一个好玩的游戏。
他因为心脏的缘故,不能做剧烈运动,而且还时常晕倒和咳血。
治病需要钱,姑姑就到处借钱,而他自小就活在别人厌恶和嫌弃的眼神之中,所以性子一直温和,从不和别人争吵,就算有人欺负他,他也只是生生受着,然后偷偷告诉柳净生,让他打跑这些讨厌的小鬼。
上一世,杨念科因为没有凑足手术费而耽误了病情,在一个暴雪天里,死在了医院。
他在弥留之际掉着眼泪告诉柳净生,他想要看到他出现在电视里,拿奥运会的奖牌,朝着他微笑,而他则可以和所有人说,这就是他的表哥,他以他的表哥为荣。
窗外飘雪如雨,洋洋洒洒,洁白一片,那美丽的残忍,就如同挂在杨念科眼角的泪,潺潺如溪,短暂鲜明。
柳净生当时被卷入了一场群斗,膝盖粉碎,自暴自弃了很长时间,是杨念科的话让他咬牙站了起来,也是他的话,让自己在夜深人静每每回想的时候痛哭不止。
柳净生攥紧拳头,这一世,他绝不会让表弟就这么死去,他要他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他要他不再孤单地坐在观众席巴巴地看自己,而是穿上冰刀鞋,和自己一起滑行。
漫北俱乐部,一个身影在冰场上滑动,秦逐秋盯着这张精致的脸蛋,不由啧啧两声。
姚江在柳净生那受了气,一时不好发泄出来,于是便一个人去了冰场,大半晚上滑行。
今天他又去了秦浩住的医院,隔着门缝,他看到了在屏幕上的那张脸。
嫉妒的怒火翻滚而来,他拽着衣服的衣角,制止了保安推门的动作。
柳净生,我一定让你尝尝惹怒我的下场。
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姚江却见到了不想见的人,将冰刀套重新套上,秦逐秋却凑了过来。
怎么今天的样子有些不正常,不会是谁惹了你吧。
姚江不想理他,便冷着脸无视。
秦逐秋笑道:不就是个秦浩吗?反正你也不喜欢,何必放在心上,难不成你还偏偏要得不到的东西?
姚江横了他一眼,突然脑中浮现了一个想法,他给了秦逐秋一个脸色,带着几分嘲讽的语气。
他就算再不好,也比你这个私生子强,你有什么比得上他的,你除了和你那些不入流的朋友鬼混,还会什么?
秦逐秋虽然喜欢姚江,但是私生子这三个字是他的底线,他冷声道:我虽然不入流,但是别忘了,你和我是同一类人,你想做的,我都能帮你做到,包括给那个柳净生一点苦头尝尝。
姚江心想他不愧和自己是一条道上的,见他如此通透,便勾了勾唇,说:有些人就只会逞嘴皮子上的功夫,秦逐秋,你可别让我失望。
秦逐秋露出势在必得的笑,而于此同时,柳净生也回到了家。
沙发上,母亲和父亲正各自坐着斗气,谁也不理谁。
他将帆布书包放回了房间,坐在了李云的旁边推了一下她,然后问:怎么又吵起来了。
李云拍掉柳净生的手,横着眉,对柳元清哼了一声,说:我还能为什么生气,还不是因为你爸,他现在是为了钱鬼迷心窍了。
柳元清叹了口气,道:这不是念科住院需要钱吗?一个朋友听说我手头紧,又知道你现在练花滑,于是就给我介绍了个老板,他那边商场开业,要做个小型的花滑商演,这不正好缺人,所以我就给你报上名了。
商演?多少钱啊。
李云一听就来气,伸出五根手指在柳净生面前晃,才五百,而且还是明天星期四下午的演出,他这不是让你逃课去赚钱吗?
我告诉你柳元清,我们家还没有穷到让儿子旷课去赚钱的份上。
你别生气,这不是赚一点是一点吗?你平日教个两三天舞蹈也赚不了五百,而且那老板说,只要能跳出两周转就行,净生去了,那不是捡钱吗?
两周转?那你倒是说说,其他表演的人都是些什么玩意。你让我们净生和四五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竞赛,你好意思吗?
柳元清被说得没皮没脸,连忙道:这不是竞赛,说了是表演,年级有大有小,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念科在病房里多住一天就是一天的钱,净生也不愿意看念科被医院赶出来不是。
李云冷笑,哼,说的好听,我看你为了那个小崽子,是一点也不顾我们净生的面子了,他可是要参加省队选拔的,要是被人知道他为了五百块钱去参加个莫名其妙的开业典礼,到时候他不得被人笑死。
没这么严重,真的没这么严重。
李云又看他把这句口头禅搬了出来,气得头发丝都直了,柳净生苦笑,摇了摇头他母亲的身子,安慰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呢,有钱赚不是很好吗?反正我平时就不招人喜欢,别人要笑,就让他们笑去吧。
李云瞪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脸蛋,有些不忍,你这孩子,尽听你爸的,要是你不生在我们家,或者有个有钱有势的老爸,那么你也不会委屈到去跳个花滑赚五百块了。
五百块很多了,还有,我才不委屈,爸,把地址写下来,我明天直接去。
柳净生肚子早就咕咕直叫,解决了他们小两口的问题,就立马跑去热饭,晚上她母亲陪着他做训练,柳净生疼得嗷嗷直叫也不放过。
睡前,他爸给他放松肌肉,顺带把商演的地址塞到了他的校服口袋里。
第二天下午正好两节体育课,柳净生倒是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昨天是谁把他的视频放在班群里大肆传播,明明今天带了黑框眼镜,但是却有一群女生跑到他们班来看他。
到了下午体育课的时候,柳净生让隔壁帮他接水的王明明装好矿泉水放书包里,一个招呼没打,趁着女生们都去换衣服的间隙大摇大摆地出了学校。
举办活动的地方是一个崭新的小型商场,有三层,占地面积很大,商场前面则是有一个舞台,旁边摆着两三圈花篮和彩炮。
听说这个商场的老板是个喜欢花滑的暴发富,大夏天硬生生地在广场弄了个简陋的小型冰场,旁边制冷的机器声音极大,嗡嗡地吵得人耳朵发聋。
然而这冰与火的交融,寒气和热气剧烈碰撞,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一群人将冰场团团围住,一边乘凉一边等着看热闹,而招柳净生过来的,不是那暴发富,而是这次活动的一个小负责人老张。
一个女花滑教练在旁边招呼着四五个小孩进入冰场,开始热身,柳净生找了个看起来像负责人的报了自己的名字。
你是柳净生?你怎么这么高,老张这是找的什么人。
柳净生刚进高中,身材一米六五,属于中等水平,然而如果和这群才到他胸膛的小鬼比起来,的确是高了,但他既然是逃课来的,自然不能就这样打道回府,他没理会这人继续叽叽歪歪,进了商场厕所换上了训练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