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虞原本打算在旁边打坐冥想一晚的,但是瞧见易雪逢热得满头大汗依然锲而不舍地扯他袖子的模样,怔了半晌才出去沐浴了一番,只着中衣躺在了榻上。
他一躺下,易雪逢立刻循着微凉的气息滚了过来,身体像是蛇一样直接缠在宁虞身上,满脸惬意地蹭了蹭,终于舒服了。
这么多年,宁虞还是不太习惯易雪逢总是这样亲昵的姿势,瞧见他一直往自己身上贴,皱着眉按着他的肩膀想要将他推到里面去,只是一动,易雪逢立刻浑身一抖,迷迷瞪瞪唤他:师兄。
宁虞那颗铁石心肠顿时就软了,只好将手收回来,任由易雪逢往自己身上越贴越紧,最后整个人都缩到了他怀里,大概觉得姿势很舒适,不再乱动了。
宁虞垂眸看着易雪逢的睡颜,突然心想:若是他离了我,要如何活下去?
他的小师弟不谙世事,天真纯善,嘴刁难养活,性子又极其温顺乖巧,别人说什么他便信什么,又有这么一张勾人的相貌,若是离开了归鸿山孤身一人,在这世间怕是根本活不了多久。
他被宁虞和秋满溪保护的太好,根本不知世间到底有多险恶,更不知单单这张脸就能给他引来多少祸患。
宁虞抬手摸了摸易雪逢的脸,半晌后罕见地叹了一口气。
易雪逢一觉无梦,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
他醒来的时候,宁虞已经出门继续查那诡异的灵力了,桌子上放着一碗还温热的粥。
易雪逢坐在床上揉了半天眼睛,才终于清醒了,他打着哈欠洗漱了一番,坐在桌子边小口小口喝完了粥,这才起身出了房门。
林临依然在房间里半步不出,切云在门口守着,看见他从宁虞房里出来,哼了一声不想理他。
易雪逢道:怎么啦?
切云哼唧道:我还从来不知道,别人家师兄弟关系能好到这么大了还同睡一张床,你们两个可真是非比寻常啊。
易雪逢歪头疑惑道:不能这样的吗?
切云道:不能!
易雪逢只好瘪嘴:好吧,那我之后不这样了。
切云这才满意,他指了指房中,道:那小子醒了之后一直缩在床上不下来,像是被什么吓着了,你去看看?
易雪逢忙推开门走了进去,门吱呀一声,他才刚进去半步,就听到林临险些劈了的声音: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林临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里,瘦弱的身体缩成小小一团,双手抱着头浑身剧烈发着抖,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易雪逢快步上前,道:怎么了?别怕,我
林临乍一听到人声,立刻尖叫一声抄起一旁小案上的小香炉直接砸了过来,易雪逢猛地闪身,险些被砸中。
切云原本在门口看着,瞥见这一幕脸色直接沉了下来,他正要上前把那小子揍一顿,就见易雪逢屈膝跪在床沿,朝着林临伸出手,柔声道:别怕别怕,我来了,我不杀你,也不打你。
切云紧皱眉头,这才重新站了回去。
林临被不知名的东西吓得瑟瑟发抖,神智昏沉间听到易雪逢温柔至极的话,身体抖了好久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满脸泪痕,怯怯地放下手从指缝间看了一眼易雪逢。
易雪逢满脸温柔看着他,手一直抬着,见他情绪稳定了些,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轻笑道:我在这儿呢。
林临呆呆看了他半晌,突然跌跌撞撞地朝他扑来,一头栽到了他怀里,强行忍着哭声,眼泪簌簌往下落。
易雪逢还是头一回抱这么小的孩子,被扑了个满怀时还愣了一下,感觉到林临泣不成声地哭着发抖,突然感觉有些心疼。
他伸手摸了摸林临的头,柔声道:没事了,我在这里,什么事都没有。
林临咬着他的衣襟,哽咽道:我看见了那个鬼魂,会夺人性命。
易雪逢眸子不着痕迹动了动,手拍了拍林临的后背,轻声道:先不说了,你先
他还没说完,林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把将易雪逢推开,撑着手往后退了退,泪水簌簌往下落。
他抖着声音道:你你是不是也不信我,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我没有说谎,我没有说谎!你们为什么全都不信我?
易雪逢愣了一下,才耐着性子道:我没有不信你。
原本他只是觉得林临这副模样是害怕太过了,所以想让他缓一缓再说,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想的。
易雪逢叹了一口气,只好道:那你能同我说说,那个鬼魂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吗?
林临瞳孔晃着,怔然看着他,半晌后才仿佛反应过来了,茫然道:你信我?
易雪逢道:信。
林临挣扎着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声音都在颤抖但是却坚持着开口:我我前天晚上打算找些吃的,在一个巷子里看见了一个人,浑身白的,掐着一个人的脖子,就消失了,然后那个人就死了
林临年纪本就小,此时被吓成这样,说话都是七零八落的,易雪逢仔细将他的话想了想,才试探着道:你是说,那个鬼魂钻入了一个人的身体中,之后那个人便死了,是吗?
林临见他当真愿意听自己说话,忙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易雪逢唯恐他点头把自己点吐了,又道:那个鬼魂,你能看见?
在三界中,鬼魂往往都是虚无之物,除非是大乘期的修士才能用灵力窥见,或者是已经得道的鬼修,否则其他人根本没有可能瞧见鬼魂的身影,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
林临怯怯地点头。
易雪逢看了看林临的眼睛,觉得他应该不是在说谎,这世间人或物本就变化万千,又没有人明文规定一定是大乘期的修士才能瞧见鬼魂,这个孩子,或许真的能瞧见旁人看不见之物。
易雪逢道: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林临怔然看着他,大概是没想到竟然会有人真的信他,他屈膝而行再次扑到了易雪逢怀里,攀着他的肩膀,喃喃道:白色他浑身都是白色,衣衫白的,头发白的,只有眼睛眼睛是红的还有半张脸仿佛被火烧了一样。
他说着突然呜咽了起来:你相信我,求求你,我真的看见了
易雪逢扶着他,道:我相信你。
林临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抓着易雪逢的手臂,低着头再次呜咽了起来。
易雪逢轻轻摸着他的头,在归鸿山他往往都是被人宽慰的,而到了这里遇到比他还小还胆小的林临,他反倒成了那个安慰别人的人。
易雪逢安慰了林临半晌,林临才仿佛脱力地缩在他怀里,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易雪逢轻轻将他放在榻上后,宁虞突然推门而入,瞥见易雪逢衣衫上的泪痕,蹙眉道:换身衣服去。
易雪逢转头看见他回来,忙道:先说正事。
他将林临所说的话一一同宁虞讲了,宁虞却是眉头紧皱,道:你信他吗?
易雪逢点头。
宁虞道:若是真如同他所说,他都看见了那个鬼魂夺人性命,为何还能活到现在?难道寒淮川小少主的灵脉还不够那个鬼魂来夺舍吗?
易雪逢愣了愣,有些不知要如何反驳。
宁虞抬手点了点他的额头,道:你啊,不要这般轻信于人,就算是个孩子也不行。
易雪逢还是觉得林临不会撒谎,瘪着嘴道:那师兄查到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