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笑得肆无忌惮,带着一丝丝的邪性冰冷。
后来她无意中替他挡了一刀,助他拿下敌人将领立了功将军的帐里,知道了她的女儿身,没有震惊也没有暴怒,他只是偏过头告诉她:穿上衣服。
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了一丝丝的喜爱。
直到最后,他率领精兵,踏过千军万马,闯入敌营将她救出来,那一刻谢三郎知道自己大概是完了,沉沦进爱情永远是那么的简单。
原本只是想跟着他回到京城,偶尔大街小巷一遇便也知足。
但是当真的见到了这个人,她才知道自己想要的原来更多。
今日半夜被将军府的侍卫叫醒,她懵懂之中心中居然是万分的惊喜,来到他的面前宽衣解带悉心照顾,只求他睁开眼时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她,能泛起一丝丝的怜悯之心
她以为自己几乎就要成功了。
直到这一刻。
她听见他清清楚楚地说。
谢三郎,我不要你。
第87章
姬廉月回到王府,管家站在门口接了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只当做没有看见,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
一路进了屋,摘了斗篷,又用帕子擦了脸,等下人端上了热腾腾的早餐,他这才转过身不急不慢地问管家:隔壁的那位如何了?可有动静?
昨晚回来,将军似乎是遭了些罪,院子里头进进出出管家欲言又止。
姬廉月挑了挑眉,索性不问了,让管家重新拿了斗篷来,披着便到了隔壁。
此时天尚未完全亮起,雪子落在屋檐上发出稀碎的声音,将军府挑着灯笼,四下却安安静静的,霍显的屋子门口立了个女人。
姬廉月记忆中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见到穿女装的谢三郎,卸了武装点了胭脂,原来这也是一个有风情万种的娇女郎
寒冷的空气将她一张脸冻得有些苍白,奸细的下巴隐藏在斗篷的毛领中,她双手死死地绞在一起,双眼有些迷茫的空洞。
姬廉月看见她仿佛没有看见,脚上步伐只是在最初稍有迟疑,便径直往前要与她擦肩而过。
只是他越靠近,越可看到她在抖。
两人齐肩时,她似乎是终于鼓起所有的勇气,终于开口。
他发了高热,半夜里无人照顾
姬廉月脚下一顿,略微挑眉,转过身眉目淡然地望着她。
管家找我来,她深呼吸一口气,声音柔软细腻,几乎要被吞没在风雪中,王爷,将军府上终究需要有个人来照顾将军,今日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她的声音在姬廉月展颜一笑中被打断。
她自乡野来,懂不得什么太多精细的词来形容一个人的美,只是这一瞬间她也是恍了神。
你叫什么名字?
她听见那人问。
于是她涨红了脸,她本命谢红柳,从前未觉得这名字有什么不妥,如今在这样一个人的面前,却觉得有些无法启齿,于是稍微一迟疑,她只是福了福身,细细道:奴婢便是叫谢三郎,也只是叫谢三郎。
姬廉月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只是收回了目光,伸手在门上正欲推开,又听见她急急道:霍将军总需要一个继承人。
他说的?
谢三郎不敢撒谎,所以她沉默,只是她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错,偌大的将军府,需要一个女主人,需要一个继承人既然一定要有人来,与其是个半路杀出来的路人,为什么不能是她?
姬廉月知道她的意思,只是假装听不懂,将目光垂下落在自己搭在门把手上的手背上,他自顾自地笑了笑。
没别的什么,只是不小心想到了那日在梦中梦见,男人最该如日中天时他辞去了官职,隐退江湖
权利,地位,金银,对他来说如尘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要什么。
梦境中的霍显也是霍显,他们是一个人。
他本就是独身一人,独来独往,如今是将军,明日也可以是乡野农夫,姬廉月推开了面前那扇门,嗓音变得低沉了些,谢姑娘请回吧,劝你一句好,莫把心放在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人身上除了徒劳伤情,你换不来什么。
屋内烧着炭盆,暖烘烘的。
床上躺着的男人闭着眼,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晕了过去,只是他的脸色实在是不大好,苍白得像纸,面颊上又有一团不正常的红
眼底下有淤青和新生的胡渣,看上去前所未有的憔悴,再没有金戈铁马大将军的威风。
也是了,这人正常的时候,又何曾需要过火盆。
姬廉月坐了过去,好心替他换了一块搭在额头上的帕子,新的帕子刚放上去,男人便睁开了眼。
看了眼姬廉月,他又一脸冷漠地转开了头。
姬廉月:?
霍显一起自己又有了幻觉,眼下正有些气恼自己不争气这人当初强买强卖要同他结为夫妻,又毫不商量便与他和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和别人说说笑笑,私会旧情郎
顶着杀头的罪放走旧情郎,他眼睛可曾眨过一下?
他这样的人
这样任性妄为的人。
他却还是想着他。
霍显自己都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撇开脸闭眼纠结了一会儿,转过头,发现他的幻觉居然还在
而且这回还有了些生动的表情,正一脸恼怒、仿佛望着什么不识抬举的东西似的望着自己
还真是有点像姬廉月本人。
霍显笑了起来。
姬廉月觉得这人给人脸色看,一会儿又在笑,实在是像是烧坏了脑子。
过了一会儿,感觉到男人撑着坐起来了一些,冲着他招招手,理所当然地说:过来。
这种嚣张得像是在叫养的小狗似的语气让姬廉月挑了挑眉,他告诉自己不能同病号计较,却也忘记了自己脑袋上也层层叠叠缠着纱布勉强也算是个病号,整个人慢吞吞地靠了过去
之后便被一只大手扣住了手腕,粗糙的手温度极高,姬廉月没回过神便被拉到男人的跟前,跌入他的怀中。
男人的手顺着他的手腕一路向上,替他解了斗篷,捏住他尖细的下巴揉捏了一会儿,轻笑一声,嗓音沙哑:怎么这么凉?
言罢,又去摸他的唇瓣,鼻尖,面颊
最后那手挪到他脑后,扣着他的头压向自己,指尖插入他漆黑的发间,他灼热的气息一下子逼近,喷洒在姬廉月的鼻尖。
浑身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姬廉月被他逼得往后退了退,哑声道:我来的时候!谢三郎在屋外。
管家叫她来的,我让她出去了,没想到还没走。他强迫他逼近自己,额头上的帕子落下来,带着湿润的温度掉在被子上,他的额头贴着姬廉月的,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头还疼不疼?
不疼。
嗯。
男人放开了他,见他一脸懵逼地望着自己,好像有点傻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他用手刮了刮他的鼻尖:总这么听话该多好。
至始至终他都以为这只不过是烧得糊涂了生出的梦,那个人应该还在宫中,旧情郎走了,他应当留在那,替他解决后续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