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黄花梨木椅上,方才年满三十,江湖人称踏雪郎君的男人早就卸下了当年和蔼可亲大师兄的虚假面具,垂眼刮着茶碗,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地淡淡道
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但凡入铸剑台弟子,需步入剑阁三层且对玉虚派有卓越杰出贡献你那小徒弟又做了什么?
白初敛面无表情地盯着说话的男人,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后者已经被他千刀万剐。
白初敛深呼吸一口气,默默说服自己这是师兄,他高贵为掌门却还是得给他面子不然师兄会很难做于是干巴巴试图讲道理:白毅的剑是我挑下白峰山悬崖的。
是吗,你也太不小心了。
历封决的眉毛都没抖一下。
白初敛的唇角倒是狠狠地抽了抽,想打人。
好一会儿的沉默,良久,历封决终于放下手上那快被白初敛目光烧出两个洞的茶碗子,抬起头看了脸上写满了怨念的掌门一眼,叹了口气:我便说今日你怎么那么自觉到这听雪阁来,不在你的床上孵蛋修仙。怎地开口便是这样为难人的诉求规矩便是规矩,定下了怎可轻易改,这样以后规矩还立得起来么?
白初敛:
那教训人的语气讲出第一个字的时候白初敛就想转身走人了,转念一想乖徒弟的剑还没搞到手他并不能够就这么轻易走掉,他硬生生站住脚下,听历封决像是老头子似的磨叽完。
白初敛对自己的诡辩技巧很有信心。
呵,欺负我没进过剑阁消磨时间便胡诌想蒙我么?白初敛满脸嘲讽翘了翘唇角,但凡入铸剑台弟子,需步入剑阁三层且对玉虚派有卓越杰出贡献你倒是说说玉虚派派规哪条哪例写了这么一句话?说出来,我把那本派规当晚膳吃了。
只可惜历封决完全不受他挑衅,只是微微一笑:约定成俗。
白初敛气得仰倒,恨不得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连把破剑都不舍得破例给,白毅拜我为师能有什么好处?!
历封决道:说得好,白毅连《梅花剑法》都是跟我学的,亏你能把这话嚷嚷得那么大声,不脸红么?
白初敛怒极反笑:你教的?怪不得菜成那样,我手都没抬三下他也就能在我这走百十来招。
别激我,有本事掌门大人自己来,每日寅时起教学,您怕不是还在魂游梦里。
男人冷笑一声一拂袖子,用眼角扫了一眼面前那因为忙着吵架凑得极近的人那张素白的面颊如今因愤怒微有血色,一双眼瞪得极大责备地瞅着他,双手笼在袖子里,他凑过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外面落雪的寒湿气息
历封决不动声色拉开两人的距离,停顿片刻,在心中叹了口气,头疼地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奈道:阿敛,别总像个孩子似的。
不阴阳怪气的叫他掌门,也不正常的叫他师弟,当历封决用上更亲昵的称呼时,白初敛脸上的强词夺理就有些挂不住了白初敛自小学会走路之前,就先骑在历封决的脖子上享受到了奔跑的快乐从某方面来讲,历封决比他爹还像他爹。
此时见历封决厚颜无耻搬出了杀手锏,白初敛自然也是没有办法,直起腰点点头哦了声:那我把天宸剑赔给他。
历封决蹙眉,提高声音:阿敛!
那我总得赔人家把剑吧?!白初敛也跟着把声音提得更高,明儿江湖八卦玉虚派掌门癞皮狗的消息就传得遍地都是了!
?
历封决好奇地看着面前那张气得泛白的脸,半晌没反应过来白初敛在气什么又为什么可以气得那么理直气壮。
想了想,琢磨自己不能跟这被惯坏的神逻辑计较,于是耐着性子道:你挑了他的素雪剑,那就还他一把素雪剑便是。
不行。
怎么又不行?
白初敛想到了坐在桌边,小徒弟夹着鱼,那张平日里过于沉寂的小脸上难得露出难以掩饰的惊喜时的模样那可真是太可爱了,别说一把剑,想让人把玉虚派都打包塞给他。
我答应白毅要让他去铸剑台选。
这次轮到历封决笑了,他那双乌黑的眼眸眸中目光幽暗猛地沉了沉,勾起的唇角露出一点儿森白的牙这模样生生将白初敛唬往后退了一步。
你别像狗似的呲牙吓唬人。
没影的事你便夸下海口?
一把破剑的事能要多慎重?
不准。
大不了太名贵的剑不让他拿。
不准。
炉子借我我自己给他打一把。
不准。
师兄!
不准。
师兄兄!
不准。
历封决!
片刻沉默。
始终坐在椅子上,一动都没动过的男人咔嚓一下将刚拿起来的茶碗搁在桌子上,茶杯盖因为受力过猛整个儿滑出去落在茶几上,吧嗒一声。
男人抬起头看着白初敛笑了笑,淡淡道:再叫一遍试试?
闭上嘴夺门而出之后,站在听雪阁大门前,寒风吹过,铺天盖地茫茫大雪之中,白初敛觉得自己是历代最没面子的掌门。
哎。
他该怎么跟小徒弟开口说要么你还是先用着素雪剑吧这种话呢?
想着那双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瞳眸就要因自己一句话熄灭光芒,白初敛唉声叹气得停不下来,摸了摸胸口,居然觉得颇为心疼。
早知道就不仗着心情不好任性挑他的剑了。
噫呜呜噫。
都是报应。
第9章
第二天早上,对自己师父悲惨遭遇一无所知的白毅还是寅时起床,外面天没亮,雪倒是停了,只是还是冷得很,一点都没有春天该有的样子也不知道下山是否也是大雪纷飞,或者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也许迎春花已经开了。
白毅坐在支棱起来的窗前吹了一会儿冷风,想起来该去练剑的时候,他扭头盯着平日里挂件的地方空空如也,呆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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