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店铺之内浑浑噩噩的气氛,与门外隔着一条街道白事的热闹完全相反,映衬出一丝丝怪异的荒诞气氛。
良久。
就在人几乎要怀疑店内空无一人只是独独开门虚作幌开门营业。这时候,那正堂古木缝纫车后,一个爬伏其上,几乎和旁边富太太裁完旗袍剩下的碎布料子混为一团的身影动了动,一名头发有些乱糟糟,看着莫约二十来岁的黑发年轻人抬起头,睡眼朦胧地揉了揉眼睛。
他眉眼细长,右眼下一颗淡红泪痣,薄唇看着没来由让人觉得生得有些刻薄。皮肤白皙,大约是阳刚不足的关系,看上去不是那么好相处的冷淡模样
这便是徐记裁缝铺的掌柜的,徐书烟。
徐书烟年方二十有二,说话口音好像不是地地道道的古盐城的人,反而像是京都上流人士。但是徐记裁缝铺却是北朝国成立以前,还以朝代论年代时就已经在这古盐城扎根儿了百年来,逢年过节,大街小巷上走的年轻妇人,无论富贵,身上穿的大约半层以上来自徐家。
徐书烟生得一双好看的手,那是一双一看就属于裁缝的手,总是干净细白的,弄不脏任何精贵的料子;左手中指靠近根部的地方有薄茧,那是握裁缝剪的地方,徐书烟是个左撇子。
徐书烟摸了摸缝纫机手边的小抽屉,拉开小抽屉,从放满了针线的小抽屉里摸出一个小铁盒子修长的指尖推开铁盒子,他从里面拿出一支烟草,是西洋那边漂洋过海来的舶来品。
划了火柴,徐书烟懒洋洋地点燃了手中的烟草,奶白色的烟雾缭绕模糊了他有些苍白的脸,他微微眯起眼,冲着店铺角落里淡淡道:大帅,地上凉。
徐书烟语落,在他铺子的角落里,这才有一个蜷缩着如同伏兽的身影动了动伴随着酒瓶磕碰冰冷地板的声音,几匹布稀里哗啦雪崩似的塌方下来,滚在地上,沾了泥土灰尘。
徐书烟眼皮子都没跳一下,哼笑一声:新进的雪纺布,那些个洋大人狠狠敲了我一笔的记得赔。
徐书烟提到洋大人三个字时,话语之中带着三份讥诮。
白初敛没说话,他踉跄着爬起来,掀起眼皮子扫了眼不远处那个翘着二郎腿一脸放松的裁缝而此时,平日里白初敛那总是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乱七八糟,身上的军装领子扯开,扣子不翼而飞那双总是神气又傲慢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那狼狈模样,哪怕是换了白初敛打小一起长大的副官来,此时怕是也不敢认他。
白初敛醉醺醺地摇晃了下,脚上军靴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他摇晃踉跄着扑到那缝纫机前酒瓶子差点砸徐书烟脸上,后者后仰避了下
他死了。
白初敛的声音里像是揉了烧的灼热的砂,沙哑还带着血腥。
扑鼻而来的酒气,连鼻息间的烟草气都掩盖不住。徐书烟停顿了下,居然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隔壁街哭灵的声音那么响,我又没聋你以为我睡的好好的被谁吵醒?
他死了!
白初敛像是没听见徐书烟碎碎叨叨的抱怨,固执道。
听到面前那向来骄傲的人话语之中压抑的悲痛,徐书烟却不惊讶,只是在手边烟盒捻灭了星火点点的烟草,然后抬起头,稍稍收起那慵懒的模样,盯着那双充满血红丝的眼睛,我早就告诉过你了,白毅这辈子本来就是给你还债的
声音里还带着学堂教书先生那种超有耐心的味道,令人抓狂。
哗啦!
砰砰砰!
徐书烟话语刚落,缝纫机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扫到地上!
落地的东西都被下一秒握在年轻大帅手中的左轮打得千疮百孔,枪声终于还是盖过了雨声。
一条街之外哭灵的声音似乎停顿了下。
也可能是错觉。
谁要他还债男人的声音里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因果轮回,善恶孽报,前世因,今世果白毅上辈子欠你一条命呢,大帅。徐书烟垂眼盯着自己那毁于一旦的缝纫机,眼皮子都没抖一下,还有,这是古董,我家用了几辈子传下来的,贵。也要赔。
白初敛闻言,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阴阳怪气地笑了声:你救他,我岂止赔你几匹破布一个腐朽缝纫机,我把这条街都盘下来送你。
一条街。
徐书烟惊了:你怎么能拿钱贿赂我?
白初敛反问:钱能买命?
徐书烟摊手:我没那本事。
白初敛怒了:别跟我打哈哈,徐书烟你说你有墨子线,前世因,今世果前世无因,今世谈何来所谓果,他不欠我,他就不用死
仿佛听见了什么关键词,黑发年轻人眼光之中终不见懒散,他双手微微一撑,下一秒灵敏地坐在了扶手椅的扶手上这样的高度直够他与白书敛面对面,鼻尖对鼻尖,他笑了起来,连带着眼角的轮廓也跟着生动:大帅,您先前说的,当兵者不讲迷信。
下一秒,他的领子便被粗暴的一把拎住黑发年轻人脚上使不上力,顺着那力道微微前倾,却听见年轻大帅在自己的耳边道:他一死,人间本如阿鼻地狱地狱在眼前,便是信一遭百尺之上有神明,又如何?
与此同时,门外乌云密布,忽有闪电。
一闪即逝的雷光之中,只见眼前,那被古盐城百姓奉若神明的年轻男人眼中不再有颓唐,他双眼闪烁着傲慢的光芒,坚毅而决绝。
门外天际一声轰鸣,如同炸碎苍穹,阴霾沉闷的天空终是落下一道惊天雷鸣,震耳翁鸣。
这是今年的第一道春雷。
徐书烟笑了,抬起手,拍掉抓着自己领口的那爪子,笑嘻嘻地对面前面目可憎的年轻大帅道:一条街的铺子,说好的啊?
白初敛垂眸不语。
徐书烟径自整了整领子,屁股一歪又滑回扶手椅上坐稳,歪着脑袋斜睨面前那沉默至仿若疯魔之人,似笑非笑道:那赶紧去告诉你的人,就说今天日子不好,人就别下葬了吧,不然等人诈等人醒了你还得把他挖出来。
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故。
惊蛰。万物死灰复燃,生生不息之日也。
第3章
当今世上,存在着一种普通人并不知晓的特殊职业人群,他们的名字叫绘梦匠。
美其名曰:描绘梦想的工匠。
画灯即亮,点灯续命,凿物即成活。
绘梦匠们毕生所追求的,是一套上古时代由女娲娘娘流传下来的绘梦神器。绘梦神器中,包括点龙笔、破天锤、裂地凿、裁天剪、青天尺、补天针、墨子线、不灭灯,一共八件器具。
八件绘梦神器,每一样器具哪怕是单独使用都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神器-正如点龙笔便有画物成活的本事,墨子线,则是民间传说月下老人手中姻缘线最初的原型,拥有沟通人与人之间本神的能力。
这东西说来有些抽象,但是世间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比如人之出生本应为独立个体,却会因为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相遇,再因各种因缘巧合被束缚。
人身上是有气场的,这种东西虚无缥缈摸不着也抓不住,却真实存在着当人与人之间日夜相处有了牵连,气场便会劈成丝线一般,从一个人的身上缠绕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与那人的精气神缠绕在一起,甚至完美融合成为他三魂七魄的一部分。
具体一点举例,年前徐记裁缝铺隔壁卖豆腐的店子老板娘张婶去世的时候,当时张婶的儿子还在学堂考试,根据张婶的儿子说,他那时候就是在低头写题,忽然毫无征兆觉得心悸,头昏想吐,然后对着试题上完全不相干的洋文题目就哭了出来是真的泪如雨下那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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