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沧郡王城。
夙玉谙正伏案看卷宗,忽听手下禀告,称夙绥独自怀抱幼狐前来,忙丢了卷宗下殿。
“师姐!可是寻到大长老的转世了?”
她急匆匆走到门口,见夙绥怀中抱着一只瘦小的雪狐幼崽,顿时喜极而泣,将幼崽接过。
夙绥却目光黯淡,伸手想再摸摸幼狐,又屈起五指。
“拾到她的人告诉我,她如今名唤‘朝露’。”她喃喃,“她如今有眼疾,什么都看不见,双耳也失聪,怕是不想见我,亦不想再听到我的声音。”
说罢,她顿了顿,无奈而笑:“这姑且算是我与她的约定罢,待我飞升,她兴许就能恢复了。你既能待她好,往后……希望你能护她自由长大,不再让她做谁的侍者。”
幼狐趴在夙玉谙臂弯里,将脸埋在她衣服中,气息奄奄,安静极了。
夙玉谙点头,看夙绥转身欲走,她抿了抿唇,忍不住道:“绥师姐,这不是你的错,当初明明是大长老自己误入——”
然而夙绥并没有再多言,也无辩解之意,一座传送法阵出现在她脚底,瞬间将她带离西沧郡。
忘貘族松玉岛。
“你说什么?夙绥去干涉寐朝月的转世了?!”
听伏梦无说完话,念幽寒噌的一下站起来,重重一拍桌,厉声责问:“寐朝月的死刑是由我执行,定她罪的是代替天道掌管阴幽的我族!她的转世自有命数,任何人干涉都要受天罚!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与我说?!”
淩澜子忙搂住她,让她坐下,一遍遍抚着她的背,“消气消气!那、那事儿都发生了,这天罚……”
念幽寒气呼呼地别过脸,一言不发。
伏梦无听罢也急了,她没想到夙绥竟无权干涉寐朝月的转世,起身正要询问天罚时,忽觉头皮发麻,随后便是一阵剧痛,几乎将她的意识摄去。
听到“嘭”地一声闷响,念幽寒二人都吓了一跳,一眼瞧见伏梦无已栽倒在桌上,吓得淩澜子慌忙过去搀扶起她,见伏梦无闭着双眼,眉头紧锁,情急之下,她顺手拿过桌上凉透的茶水,泼在伏梦无脸上。
“右使?右使?”
泼完又晃了两晃,见伏梦无半点反应也无,淩澜子苦着脸看向走来的念幽寒,“小念念,这……该不会就是天罚吧?”
她想了想,“可是,干涉转世的只有夙绥,天罚总不会罚俩人吧?”
念幽寒也懵了,伸手探了探伏梦无的鼻息,又为她搭脉,托着下巴沉思片刻,摇摇头,“暂时还不清楚,总而言之,还是先将她带去见大长老为好。”
伏梦无苏醒时,感觉自己正枕在一片软垫上,脸上贴着她最熟悉不过的毛绒绒。
那是狐尾才有的触感。
是绥绥回来了?
她下意识唤了夙绥一声,没想到脱口而出的,竟是“嗷嗷”的雪狐叫声。
……咦?!
“嗷什么嗷,真是乱来,自讨苦吃!”
念幽寒的声音自头顶落下,伏梦无愕然睁开眼,只见一对紫眸正与自己对视。
“梦无同我说过你的所作所为了,竟敢与天道相斗,我、我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瞧你现在,都因为天罚变回不会说话的幼狐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恢复回来,好歹也是快要飞升神界的修士,就不能让忘貘省点心吗……”
被劈头盖脸数落一顿,伏梦无更懵了,左顾右盼一阵,却并没有在身边发现夙绥。
绥绥不在她身边吗?
那念幽寒为什么对她吼这些话?练习怎么训绥绥?
她一头雾水时,念幽寒仍在絮叨:“对了,你还把梦无给连累了,她到现在都没醒……算了,她若醒了,见你变成这副样子回来,估计又要难过好一阵子,还是让她先晕着为好。”
念幽寒说完话就走了,顺手还收了床头的一个丹盘。
伏梦无感觉嘴里很苦,看样子念幽寒是给她送药来了,碰巧赶上她醒来。
但念幽寒为什么要突然对她说那些话?听她的意思,绥绥应该是回来了,她为什么不直接对绥绥去说?
伏梦无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放弃思考,正要撑着床坐起来,忽然发现了异样。
她的手呢?这只毛绒绒的爪子是怎么回事?!
吓得伏梦无失声惊叫,然而声音一脱口,就全变成了“嗷嗷”。
满眼呆滞地在床上蹲了片刻,伏梦无将目光转向身底下的那片柔软。
——是七股狐尾。
放眼整个凡界,恐怕只有绥绥一只七尾仙狐。
“伏夕,我现在是怎么了?”伏梦无下意识问自己的身外化身。
如果没猜错,现在的她……魂魄应该是在夙绥的身体里。
可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绥绥的魂魄现在又在哪?
然而伏夕并没有回应,伏梦无想要将灵识探入识海,却发现自己连一丝灵力都调动不起来。
幸好她的体力还在,确认自己的当前情况后,便跃下床,迈开爪子朝寝殿外奔去。
这还是伏梦无头一次四肢并用着走路。
七股狐尾拖在她身后,时不时绊她一跤,根本不像长在夙绥身上时那样飘逸灵动。
……虽然这狐身还是夙绥的。
忘貘族的屋舍殿宇大都在高高的台阶之上,伏梦无一见前方有台阶,赶紧刹住脚,晃着尾巴在台阶边徘徊。
她觉得自己若是想要下楼,估摸着一伸脚就会被尾巴绊住,整个滚下去。
可不能让绥绥的身体受伤了!
伏梦无用不了灵识更没法化人,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周围也找不到忘貘问路,只好又返回寝殿,跳到床上。
七股尾巴在床上铺开,伏梦无趴下去,蹭了蹭尾巴毛,忍不住将尾巴们抱在怀里,使劲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