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梦无第一次亲自来到神殿以外的地方。
与二位狐官告别后,夙绥牵着她的手,往自己的住处走。
夙玉谙揉着惺忪睡眼,好奇地跟在二人身后,听着夙绥有一搭没一搭与这名陌生的女孩说话。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名女孩应该就是绥师姐一直等待的人。
但女孩又是绥师姐的什么人呢?怎么平时寡言少语、冷冷淡淡的绥师姐,会与她这么亲密?
此时夜已深,夙玉谙瞌睡还没醒,跟二人走了一段,看着自己的寝居将近,便打着哈欠先行一步,留下二人慢慢地在路上走。
“有人,要我杀妖魔,给吃食。后来师父捡我,回到西沧郡,雪狐族王城,给我起新名字,让我住下了。刚才黄衣的,是玉谙,我师妹,待我很好。”
十五年没见主人,夙绥自然有许多话要说给梦无听,但她现在还不能流利表达,又染了风寒,只能一点一点慢慢地说,说一会儿歇一会儿。
梦无听起来十分费劲,不过她与夙绥之间还有主仆血契在,她稍稍触动了一下这个血契,才利用感应勉强明白夙绥遭遇了什么。
西沧郡虽被用以保暖的结界罩着,但入夜仍是偏凉的,夙绥走着走着,便不自地挨到梦无身上。
她是水灵根,但梦无却是水、火双灵根,体表时常游走着火灵力。夙绥抱着她的胳膊,只觉火灵力在暖着自己的身体,忍不住舒服地眯起眼,连话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梦无却在担心她的病情。她是司梦神,不是司医神,根本看不出夙绥究竟生了什么病,此次哪怕以神体下界,也只带了弄霏、宵征两把佩剑护身,灵石倒带了不少,唯独药物一样都没有带。
因而在进到夙绥的寝居后,她见房间内有火盆,便将一簇火灵力弹去,升起一堆火,再招呼夙绥过来烤,暖暖身子。
“我既来了,以后你可不许再去那地方看星星,着凉多难受啊!”她贴了贴夙绥的额头,让夙绥在火盆边躺倒,唤出一块手巾,用水灵力打湿,敷在夙绥额上,“可有好好吃药?可有好好照顾自己?”
“有的,咳咳……”
夙绥的声音比之前虚了许多,听得梦无很是心疼。
若绥绥会照顾自己,便不会大晚上去观星台吹冷风了。
哪怕离开她整整十五年,绥绥依然还是那只不擅长自理的小狐狸。
“你睡吧,我守着你。”梦无将她的尾巴从身体底下抱出来,双手合十,轻声祝道,“愿好梦能助你早日痊愈。”
用梦境为他人抚平心灵创伤,是司梦神的职责之一。梦无在掌管梦境时,见过数不尽的梦魇,而夙绥这十五年来的梦魇,便在她入梦后呈现在梦无眼前。
看罢夙绥在战乱地苦苦挣扎的十年后,梦无忍不住攥紧拳,眼里腾起怒火,盯着用长鞭来驯服夙绥的青衣青年。
即便早已知道,绥绥这趟下界,定然不可能一帆风顺,但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小宠大的小团子成了这副模样,如雪的狐毛染尽血污,无处可洗、无人可依,梦无只觉一种难以描述的疼痛袭上心来。
待看到尚是雪狐的夙绥累倒在湖畔,因口渴而去舔被染成绯色的水时,梦无再也看不下去,手中掐诀,转眼间已打破梦魇与自己之间的屏障。
“莫喝那水,脏,要喝坏肚子的。”
她俯身阻止夙绥舔水,正要凝出一团水灵力,忽觉腕部一疼,愕然看去,但见竟是夙绥咬上了自己的手腕,一双冰冷而无情的狐眸盯着她,似盯着猎物。
寻常人在梦境里会失去一切感觉,可梦无是司梦神,哪怕是纯
粹的梦境,也会伤到她。
夙绥咬住她便没有松口,血液顺着梦无的肌肤淌下,流进狐口。
清楚地听见吞咽的声音,梦无忍着疼痛,伸手在夙绥的大脑袋上揉了揉。
“若饮我的血能让你舒服,你只管饮,但水还是要喝的。”
说话时,梦无将水灵力聚到伤口处,不多时,一股清冽的水缓缓注入夙绥喉中。
夙绥冰冷的眸子里露出茫然,待饮饱水,它松了牙,呆呆地蹲坐在原地,任梦无抱起自己,温柔地用水灵力为它冲洗身上血迹。
“……呜?”
它靠在梦无怀中,试探地叫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却仍是质问的意思。
质问梦无是何人,又为何要救它。
“你竟不认得我了么?”梦无怔怔地看它,将它拥得更紧,鼻子一酸,哽咽着喃喃,“乖绥绥,你受苦了,真的受苦了……”
若她一早就知道,她的小团子会历这样的劫,必定不会让小团子来到凡界。
哪怕小团子不是血脉高贵的天狐,不会说话,更不会化人,只会扒着她的衣袖,嘤嘤呜呜地撒娇讨食,她也会养着它,绝不让它受这种苦!
被她拥着,夙绥不知所措,但它厮杀一整日,又饿又累,见梦无对自己没有恶意,便放下戒心,在她怀里闭上眼,昏昏沉沉睡过去。
次日清晨,夙绥还未睁眼,就闻到房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慌忙坐起来,使劲揉了揉眼,目光一扫,只见梦无正背对自己坐着。
“小萌物!”夙绥一惊,立即捞起掉在地上的手巾,边喊边挪过去,一把抱住梦无,枕在她背上。
不是梦。
司梦神大人真的来看她了。
可她一靠近梦无,嗅到的血腥味越浓。
“……小萌物?”夙绥诧异地吸了吸鼻子,松开梦无,爬到她面前,歪头看了看她。
虽是坐姿,女孩却合着眼,呼吸声略沉。
是睡熟了吗?
怎么坐着睡呀!躺下来多好!
gu903();夙绥正要去抱她,忽见她左手腕部受了伤,一层薄薄的水灵力覆盖着伤口,似乎在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