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傍晚,屏仙阁外,天穹残阳似火。
一名打扮妖媚的华服美娇娘正立在落剑平台上,手中托着精致的烟杆,抬眸望向渐近的几道人影。
“主上,已将右使一行人带到。”带路的樱桃跃下飞剑,粉色衣袂纷飞,禀报完,抿着唇朝美娇娘微笑。
美娇娘嘬了口烟,缓缓吐着烟云,星眸一瞥,瞧见伏梦无携着一名雪狐妖,那狐妖怀中还抱了只小的狐崽,身后又跟着两名怯生生的雪狐女孩,忽笑道:“右使,你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竟带了这么多貌美的雪狐狸回来,风流倒堪比书君了。”
伏梦无搀着夙绥,闻言忍不住皱起眉,又去打量那美娇娘。但见对方穿着极为贴身的浅紫纱衣,胳膊上缠着素色飘带,双肩雪肌若隐若现,用雕花玉簪挽起的柔发之下,一双丹凤眼里透着狡黠。
即便隔得有些距离,伏梦无还是能闻到对方身上浓郁的胭脂香。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云雨楼老板娘,在此之前,她只在兄长与其他门徒口中,听闻过这名老板娘的事迹。
伏梦无比她兄长小了整整十四岁,她自记事,就晓得自家兄长手边常年不离烟杆,后来才从门徒口中得知,她家兄长原本不好这口,后来去多了云雨楼,渐渐地被那老板娘带坏了。
是以,伏梦无一直以来对这位老板娘都是敬而远之,并不怎么愿意靠近她,也从未调查过她的为人处事方式。
“莫打趣梦无,她尚小,要较真的。”
幸好伏书尽也跟着一道回来了,闻言他几步走上前,手中折扇一开,挡在伏梦无身前,眯起一对老狐狸似的桃花眼,笑着朝美娇娘拱手道:“胭姐姐,久等久等。”
珑胭轻哼一声,扭身搂过樱桃,头也不回地道:“酒席都摆好了,动作再慢些,酒菜凉了奴家可不管。”
说罢,她便拉着樱桃御空而行,一对玉足上穿着昂贵而剔透的灵石履,在日光下一映,能叫人轻而易举看清她足部的轮廓。
女侍卫樱桃比她解人意得多,还不忘转过来朝她们招手示意。
伏书尽摇了摇折扇,对着只剩背影的二女抬了抬下巴,“为兄要走了,还不过去么”
他会跟来,只是防止半途出事,如今已将一行人送到,他也该返回松玉岛,继续处理事务去了,等到了忘貘族出发时,再同念幽寒他们一道回来。
伏书尽御剑离开后,伏梦无目送香风远去,双双飘向云雨楼的方向,摩挲着夙绥的手,边走边低声叹道:“我有点怕结婚了……这份热情,着实叫人有些受不起……”
夙绥揉着怀中伏霜,抿了抿唇,“嗯。”
“其实咱们结过婚的。”伏梦无又轻声道,“只不过没有洞房花烛夜罢了……要不然,只补个洞房花烛夜”
她有些怕珑胭会在酒席上问些荤话,她倒是无所谓,只是担心绥绥会因此生气。
毕竟……绥绥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与风月之事沾染的人。
夙绥忽笑道:“梦无,你是在怕那位老板娘么”
小心思被看出,伏梦无顿时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寐雾寐雨乖乖地跟在她们身后,闻言,寐雾小声道:“雪大人,我认为那位漂亮姐姐不是坏人,可她……她让我觉得怪怪的……”
寐雨亦点头,有些紧张地攥着姐姐的手。
“倒的确像是人修会摆的架子。”夙绥却微微而笑,“等过段时日到了人界,我们也会遇到这样的修士,这位老板娘,还算是脾气不错的了。”
她记得珑胭一早就为她们准备了婚房
,亦布置妥了一切,怎料她们竟突然跑去西沧郡生小狐狸了,将近半个月才归来,这事放到谁身上都得气。
夙绥活了这么久,见过的修士太多了,因而被甩了冷脸也还能冷静下来思考,但伏梦无阅历尚浅,似乎根本就不擅长应付这样的人。
念及此,夙绥将心上人的手又握了握,柔声道:“无妨,婚自然是要结的,哪怕只是重新走一遍仪式。你若怕那老板娘,便由我来与她交涉。”
其实夙绥觉得这位老板娘有些面熟,似是自己飞升前在人界认识的一位故人。
听她这般说,伏梦无稍稍松了口气,嗯了一声,与她一道领着雪狐姐妹,往云雨楼方向赶去。
屏仙阁乃是魔修驻地,又位于山中,山清水秀环境好,又占据着天然的聚灵阵。不过魔修进行修炼时,最需要的还是魔息,因而此地灵力充沛的同时,空气中亦充盈着魔息。
自打进入屏仙阁的势力范围,伏霜就格外兴奋,从夙绥怀中抬起脑袋,闭着眼大口大口地吞吸。
伏梦无伸过手,揉了揉伏霜,为难道:“伏霜现在似乎只能食用和魔族有关的东西,刚出生时饮我的魔血,现在又开始吞食魔息了……”
“看样子,我们需趁待在屏仙阁时,先让它成长起来。”夙绥点头,“等它再长大些,就能捕食其他灵力了。”
寐雾尚未结丹,一靠近屏仙阁的范围,只觉胸口有些发闷,又不愿去拜托伏梦无或夙绥为自己布置屏障,正难受地梳理灵力时,忽然感到周围灵力涌动,惊愕转过脸看,但见是寐雨凝出一层薄薄的灵力罩,将她护在当中。
“这样姐姐就没事啦!”寐雨收了多余的灵力,俯下脸悄声笑道。
寐雾狐耳一折,愣愣地看了妹妹两眼,低声道了谢,拉过她叮嘱:“你才刚继承雪大人的化身呢!不许再这样乱用灵力!”
寐雨翘了翘尾巴,眯起眼笑:“好呀,听姐姐的”
屏仙阁的云雨楼分为五层,一层给门徒提供饮酒听曲的场地,二楼为赏景看书用酒席的雅间,至三楼以上,才是供云雨之事的卧房。
伏梦无一行人刚上到二楼,就被两队盛装打扮的女侍迎着往里走。
寐雾寐雨跟在后面,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要跟过去时,忽见樱桃逆着女侍们走来。
“小狐儿们都随我来。”樱桃微笑着招呼姐妹俩,又朝怀抱狐崽的夙绥点头示意,从她怀中接过伏霜,低声道,“这既是妻妻的婚事,孩子们就不便旁观了。”
伏梦无想了想,觉得也是。生来喜好同性的修士,放眼阴幽大陆其实并不多,伏霜与雪狐妖姐妹心智都没有成熟,若是带坏她们,可就不好了。
二楼的雅间有许多,珑胭依照阴幽大婚的习俗,选了最大的那一间布置酒席。但如今的阴幽大陆还不认可妻妻成婚,因而伏梦无二人此次完婚的目的,只是为了定一个口头名分。
——当着伏家老祖宗的驻灵法器,定下妻妻名分。
樱桃带着三只小雪狐离开后,伏梦无携着夙绥,与她一起继续往深处走,却是先被领入了更衣室。
更衣室内挂着各式衣物,有妖娆露骨的窄袖短装,也有禁欲的裙袍款式。距离二人不远的梳妆台上,则摆着胭脂粉盒,配以一个个盛放眉笔、花钿、粉扑等物的木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胭脂香,熏得伏梦无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很快又见两名女侍捧着叠得整齐的大红衣物来,其中一人笑道:“主上命奴送了婚服来,二位新人瞧瞧可还喜欢。”
伏梦无一怔,继而点了点头,唤出一方小桌,吩咐女侍将婚服摆好便退出去。
“这是要我们梳妆打扮吗”她边问夙绥,边朝梳妆台看去,有些为难,“可我并不擅长用这种东西化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