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阵悄然启动时,夙绥只见伏梦无跑向念幽寒,却没有再回来。
障目白雾起,她眼前景致瞬息转变,自上界抚云殿到阴幽的一隅荒芜地,又到大妖城池的客栈内。
待画面不再变化,一片明艳的红色映入夙绥眼中。
红帷红帐,窗上贴着她亲手裁剪的“囍”字,红烛与果盘摆在案上,红绫自桌上垂到地下,再一路铺到床前。
她抬眸看去,床沿已坐着身着嫁衣的伏梦无,拢手入袖,弯着眉毛笑看自己。
夙绥走去,在她身前停下,亦笑着唤她:“梦无。”
伏梦无伸手与她十指相扣,看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下,“我们都拜过天地了,你总可以把名字告诉我吧”
“不可。”
夙绥摇头,将十指松开。这一请求,两百年前她亦婉拒了。
“为什么”伏梦无一怔,扯住她的衣袖,“那……那你离开前,能不能吻我一下”
夙绥又摇头,抚着她的面颊,重复旧话:“我这番回上界,若无法和抚云殿脱离关系,早早地要走你的初吻,岂不是玷污了你”
“不,不要。”伏梦无亦摇头,向她凑来,恳求道,“不要走!你哪怕回去,也与抚云殿脱离不了关系,你别走,别离开我!”
见她沉默不语,伏梦无忽提高了声音:“你这不守信用的负心人,知不知道你一走,我等了你多久两百年!我等了你两百年!像个疯子似的找了你两百年你知不知道!”
夙绥心中一凛,未等她再说话,只见面前身着嫁衣的心上人朝自己扑过来,牢牢压住她。
返回上界,是她做过的最后悔的决定,亦是最对不起伏梦无的事。
“我不会再放你走了。”伏梦无俯下脸,喃喃时,手上发力,将她身上的大红嫁衣扯开,露出一片春景,“你欠我的这两百年,想拿什么偿还”
夙绥没有挣扎,只是凝眸道:“我既已回来,梦无想要什么,便让她拿走罢。”
“而你,并不是她。”
她话音才落,伏在她身上的“伏梦无”已被水灵力冻为一块人形冰。夙绥轻轻一推,便将冰块推下去。
人形冰滚落到床下,摔得粉碎。
夙绥垂眸,见自己身上还穿着嫁衣,当即将嫁衣也剥去,只披着素色袍站在婚房之中,静静地候着。
她在等幻境散去,可幻境却没有散,而是再度变幻,她背上的言灵火咒随之渐渐热起来。
见婚房瞬息变为自己在上界时居住的宅邸,又见一道人影自远处掠来,夙绥微微蹙眉,下意识唤出囚云剑紧握在手。
她大概已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新幻象。
若她陷入的幻境,可以映出她的心障,那么对方必定是折磨她整整两百年的妖君,抚云殿主。
言灵火咒仍在起效,灼烧般的痛感自肌肤一点点往夙绥体内蔓延。
她咬紧唇,沉默地耐着。
只要她能在抚云殿主现身的瞬息,将囚云剑刺进对方的丹田,便能破去这第二重幻境。
来者渐渐靠近,遥遥一望,果然是抚云殿主。
虽清楚自己身在幻境之中,然而夙绥仍紧张起来。不论是不是幻象,抚云殿主都是她这辈子遭遇过的最强敌手。
如一只捕猎的狐,夙绥执剑而立。待那道身影靠近时,她骤起发难,将半臂灵力皆灌入剑内。
她逼近得太快,囚云剑刺进对方衣物时,忽听到对方痛哼一声,继而她的腕部被来人扣住,阻止剑尖再深入。
痛哼
声入耳,夙绥面色顿变,抬眸看时,站在她面前的无疑是抚云殿主,可那双澄澈的眸子却不是。
夙绥怔住了,一时辨不清自己仍在幻境,还是已从中脱离。瞥见已有血自对方的伤口淌下,她伸手沾了些,低头舔了一口。
……竟是伏梦无的血!
夙绥慌忙收剑,一弧血随剑而出,溅在她手上,尚温热,鲜红艳得刺目。
“梦无!”
夙绥失声惊呼,一把扶住“抚云殿主”。她出剑便用了全力,哪怕及时收剑,余威也足够震碎低阶修士的经脉。
她方才舔了魔血,很快便从幻境里脱出。“抚云殿主”歪倒在她怀中,身上光华一闪,当真变成了伏梦无,连维持成年身形的易容术也解了去。
“梦无!梦无!”夙绥连声喊着,将剑都丢在一旁,搂紧伏梦无,往手里凝聚起水灵力,捂住她的伤口止血,后悔不已。
伏梦无带着念幽寒给的醒神丸,自己先吃了一枚,又在白雾里寻了很久才找到夙绥。那时夙绥正提剑静立,垂着眼睫,她以为夙绥这是被幻阵困住了,忙奔过去要给她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