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橙煮了粥,她想裴青绯今天应该没什么胃口。
刚刚电饭锅的按键已经跳起,白米粥的香气若有若无飘散开来,可她和裴青绯隔着一扇门站着,房间里安静极了,一点都不像是她们平常在家的模样。
齐橙想给裴青绯一点时间,但她实在在里面待了太久。
青绯,吃饭了。齐橙对着浴室的门口轻声道。
里面很安静,没有人回答。
齐橙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又道,你把门打开,我们聊聊。
浴室的门有轻微磕碰的声音,刚刚抵着她的重量没有了,齐橙眼疾手快,直接拧动握把推门而入。
果然。
裴青绯放了满满一池的热水,结果人却衣着整齐,干干爽爽站在那里,浴室升腾起的水汽都因为时间太久而满满散去,在墙壁瓷砖上凝结成了水滴,裴青绯额前的发丝也不例外,湿哒哒地贴在她的额头上。
齐橙用力扣住了裴青绯的后颈,态度难得有些强硬。
她用力吻住裴青绯的唇,这和平日里温柔的亲吻有些不同,因为太过用力,牙齿磕碰到牙齿,让裴青绯觉得有点难受,不仅如此,齐橙最后甚至用力咬了她一口,裴青绯吃疼退开两步,再看向齐橙的眼神有点茫然,也有点委屈。
疼。裴青绯终于开口。
齐橙一把将刚刚脱离自己怀抱的人给抓回来,死死揽着腰,恶狠狠说道,疼就对了,看样子张阿姨还真是说得不错。
什么?裴青绯不明白。
齐橙凶道,她说我太惯着你了,没错,我现在也发现我太惯着你了,我老齐家的规矩,以后不许锁门,要是再犯,我还咬你。
顾不上看裴青绯的表情,齐橙凶巴巴说完,就把人扣在自己怀里了。
青绯,爸爸妈妈是先找上我的,你想知道他们都对我说了什么吗?齐橙突然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寂。
裴青绯被死死按在怀里,她只能微微点头,说了一个想字。
齐橙开门见山,倒豆子一样将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他们说,让我放弃你,我想着裴爸爸这病,想着不要你为难,我就应承了,我说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裴青绯不哭不笑也没有说话,因为埋在齐橙怀里,也看不到什么表情,可齐橙能够感觉到那双环在自己背后的手,攥成了拳头,用力抓着自己的衣服。
可话锋一转,齐橙竟然笑了,她顺着裴青绯的后背安慰道,可我现在想反悔了。
怀里的人听后,身体一僵,齐橙就见她抬起脑袋,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齐橙和裴青绯对望着,她们都有一双美丽的眼睛,齐橙的双眸似乎天生带着笑意,有秋水波涛蕴含其中,盈盈婉转,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齐橙认真,一字一句道,我以为我这些年改好了,但我想我大概又要做和从前一样的事情,青绯,我想你好,想你幸福,可是现在看来,大概除了我,除了留在我身边,再没有对你好的选择了,所以这次依然是为了你,我反悔了,我得把你绑在我身边,你可以做任何选择,不必觉得抱歉,因为还有我呢,我是不会同意你离开了,哪怕你因为情势所逼选择放弃我,但是我会追着你的,就算有一天你穿上婚纱,走向其他人,不是还有个反对的环节嘛,当牧师问起,有人反对吗,我会去举手的,我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他们,我反对,这是我的女人,她只能爱我,只能看着我,只能留在我身边。
前半段还很正经,后半段齐橙就已经演上了,手脚并用的那种。
她一个人分饰两个角色。
这边一本正经学了牧师庄严肃穆问话,有人反对吗?
另一边一脸悲愤高举双手呐喊,我反对!
裴青绯真是很难不被她这番举动逗笑,齐橙每次都是这样,她总知道什么时候、做些什么能够让她恢复平静,让她开心。
齐橙太好了,好到只要一想到这一点,裴青绯的眼泪就又止不住落下来。
裴青绯觉得愧疚,她一直认为自己对齐橙的感情无比坚定,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逼迫她放手,可是就在今天下午,在父亲的病床前,当爸爸开口问自己,就这样都不能让你放弃吗,裴青绯知道她真的动摇了,她差一点点就说出那个好字。
裴青绯紧紧搂着齐橙。
对不起,齐橙,对不起,我几乎要放弃你了。
齐橙听后倒是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是因为这个。
她双手捧着裴青绯的脸蛋,吻了吻她流泪的眼睛,又吻了吻她的唇边,这一次是小心翼翼地,仿佛手中是她独有的珍宝。
青绯,你不必觉得内疚,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你放手就消失不见的,还有我呢,我不会让你失去我的,做人做鬼我都会绑着你,你跑不掉了。
裴青绯哭得像个孩子,她许多年都没有过这样外露的感情了,她被齐橙抱在怀里,是释放也是宣泄,伴随着她的哭声,她们彼此感情的所有波折,也至此画上了终点。
入夜,两个人相对而卧,进入梦想。
齐橙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只不过这一次她想不起来刚刚自己究竟梦到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心悸睁眼,裴青绯的睡颜就在她的面前。
她蜷缩在距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哪怕沉沉睡着,手上也要拉扯着她的手臂。
齐橙上手轻轻摸了摸裴青绯的脸颊,温热又柔软的触感。
不会再让你哭了,青绯,我爱你。
齐橙和裴青绯日子似乎重新步入了正规,除了上班的时间,她们几乎成日里都在医院陪护。
裴爸爸的术前检查也已经结束,一切正常,三天后上手术台。
齐橙和裴青绯本想劝裴妈妈跟她们一起回家去住,裴士方也这么想,现在真相大白了,肿瘤是良性的,并没有很大的风险,他也不想让妻子在医院里和自己苦等。
可裴妈妈拒绝了,这一次她很坚持,虽然比两个女儿早知道真相那么一点点,但她也被丈夫这些小算计吓得够呛,现在是一步都不肯再离开,生怕再出什么变故。
众人苦劝无用,也就只好答应她留下。
最记仇的要数裴青绯了,自从那天下午之后,她虽然天天来,但再没有和裴爸爸说一句话。
只要齐橙或者裴妈妈不在病房里,那气氛简直冷得像冰窖。
裴青绯不是没有跟父母闹过脾气,但她性子好,自己也容易想得通,有时候不过夜就已经一切如常了。
这一次,真是气大了
齐橙拎着热水瓶出去打个水的功夫,回来就看到裴青绯冷着一张脸,给裴爸爸切水果吃。
她面无表情地削了果皮,细心地将苹果一块一块切成好入口的大小,随后插上签子,冷冷地举到裴爸爸面前。
裴爸爸呢,倒是一直都笑呵呵的,仿佛看不到女儿的不满一般,手里捧着书本看得起劲,大概是苹果也很甜,吃得也开心。
动作循环往复,两个人就这样吃掉了一整个苹果,而齐橙透过门玻璃,在外面看了整个过程。
佩服啊。
要不是手里拎着热水瓶,齐橙真想对裴爸爸拱手抱拳表示敬佩。
gu903();这也就是裴爸爸,在裴青绯释放这样的低气压里还能够泰然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