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此时,酒楼小二吆喝着来喽,端着四笼肉包子上桌,秃和尚登时就双眼放光,搓了搓手,也不顾新鲜包子烫得慌,一手一只包子,就抓上了:实际上就像秃和尚一样,表现上看起来很爱吃馒头,可实际上更爱吃肉包子啊!
他垂涎地看着两包子,深吸一口气,面有陶醉:啊,真香啊!我爱包子,啊!
沈知弦知他刻意转移话题,没问下去,只道:你总念叨着馒头,我还以为你只吃馒头呢。
要是有钱,谁愿意天天吃馒头呢?肉包才是真美味嘛!秃和尚已经一口咬掉半只肉包了,飞快地嚼吧嚼吧,含糊道:主要是没钱一文钱难倒秃和尚
沈知弦微微捏了捏眉心。
自酒楼一见之后,谌洌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们周围。
秃和尚叫苦不迭:这家伙,八成是想跟着我们去不死城呢。他唉声叹气,阿绯才刚将不死城隐蔽起来,万一又被他找着了阿绯要把我给削秃。
你本来就是个秃脑袋了,有何担心。
秃和尚欲言又止,半晌后小声道:谌洌嫉恶如仇,他以前曾经历过一些事儿,对妖魔鬼怪尤其痛恨,一见着妖魔鬼怪就动手,什么也不管,没个分寸,你们以后见着他了躲着点儿,这冰块儿发起疯来,没人拦得住。
沈知弦若有所思:他嫉恶如仇痛恨妖魔鬼怪,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秃和尚骤然噤声,片刻后若无其事地顾左右而言他:哎呀,我们这是走哪里去了,等一等,我认个路
沈知弦眯了眯眼:我怎么觉得你总是在意有所指,打着些什么坏主意呢?
没有没有,我老实人。秃和尚连声否认,一双小眼睛费劲地眯着,掐指算着,寻找着正确的方向,走,这边。
一行人又走了七八日,有时候撞着谌洌了,秃和尚便插科打诨地说着笑,带着他们兜来转去,将谌洌撇开了才继续赶路。
刚开始,秃和尚是个话唠,什么都说,一张嘴就没停过,侃天侃地,啃着馒头吹牛皮,后来渐渐的,越走,他就开始逐渐沉默了下来,有时候骑着灵猫,拽着猫猫脖颈上的一缕绒毛,能发呆好久,沈知弦要连声唤几声,他才能回过神来。
沈知弦心底浮起一点怪异的感觉:你怎么了?
秃和尚又沉默了许久,半晌后偏过头来,不答反问:我有个问题
嗯?
沈知弦往后仰了仰,舒服地靠在晏瑾怀里。晏瑾稳稳地扣住他的腰,将他牢牢护着。
将灵猫让给秃和尚之后,他们干脆是去重新买了一匹更健壮更大只一点的、能双骑的飞马,沈知弦偷懒,与晏瑾同骑,缩在晏瑾怀里,让他支着屏障挡风,自己优哉游哉地歇着。
秃和尚缓慢地问:假如,我是说假如,有朝一日,你所爱之人完全变成了另一幅模样,你会厌恶他吗?
他这话,是对着两人说的,没有加称呼,沈知弦一时也分不清他是在问谁,只是这话听着
为什么这么心虚呢。
沈知弦轻咳一声,问:什么叫完全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比如变坏啦,入个魔什么的。
这秃和尚平时老提算命,偶尔神神叨叨的,沈知弦还以为他看出自己的什么不妥来了,可这么一听,又觉得他好像不是在说自己,倒像是在说晏瑾?
晏瑾体内有魔气,在入魔的边缘反复横跳,沈知弦是知道的,他对此也没有什么异样的看法,魔修和仙修只是不同的修炼方式罢了,沈知弦对魔修并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作恶多端的魔修只是少部分。
就算是晏瑾入魔,只要他不毁天灭地的,沈知弦就不会在意。
他道:不会。
秃和尚追问:那万一他入魔了要毁天灭地的呢?你会抛弃他吗?
沈知弦这下确定秃和尚是在问他话了,他闭嘴不言,打量了一番秃和尚,才狐疑道: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举这种例子?
哎呀你别管,你就说说嘛。秃和尚转过头去,东看西看,看起来似乎毫不在意,只是那小眼神悄悄地就忍不住瞥过来。
沈知弦直觉他有鬼,但也没猜出来他是什么意思,只道:我们阿瑾很乖,入魔也不会毁天灭地的。
他偏头看身后的晏瑾,晏瑾忍不住将他抱紧了一点,低低唤了声师尊,隐隐带着担忧。
沈知弦道:入魔就入魔,仙魔本无卑贱之分,虽然确实是有部分魔物魔修作恶多端,但那也只是少部分。更多的魔修只是被刻意的恶毒化了说实在的,仙修心肠坏的也不少,只是披着个伪善的壳子自诩正义罢了。
他与晏瑾十指相扣,坦然道:我不会因为晏瑾入魔就嫌恶他,更不会抛弃他。声音忍不住放柔了些,我们阿瑾也不是那样的恶人。
他的语调里全是笃定和信任,晏瑾微微露出笑来,秃和尚似乎也有些动容,喃喃道:是这么个道理,难得你能明白。可惜总有别人不懂咳咳,那个啥。
他突然拍了拍灵猫,示意它停下来,灵猫听话地不跑了,四爪踩地,甩甩尾巴。
晏瑾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飞马跑得快,一下就超过他许多。晏瑾控着飞马掉了个头,往回跑了几步,停下。
秃和尚脸上浮现挣扎又无可奈何的愧疚神色,他忽然翻身落地,朝两人深深一揖,久久才起身,那愧疚里又带起了复杂的情绪,他轻声道:很对不住。但是还请两位记着方才的话请各自保重,等此事了后,要杀要剐,秃和尚都随你们。
沈知弦愣了一瞬,和晏瑾一块儿翻身下马,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忽然平地狂风骤起,一片飞沙走石,模糊了眼前秃和尚的身影。
脚下的地开始颤抖起来,大地皲裂,有森冷的风从那缝隙里钻出来,卷带着许多模糊又诡异的声音,像是千妖百鬼在咆哮。
两人反应极快,几乎是立刻就同时往秃和尚那儿跑,可脚下的土地似乎又变了,变成了沼泽一片,巨大的吸力将两人硬生生地往下拽。
晏瑾反手要拔剑,但已来不及了,这股强大的力量超过了他们俩以往所曾遇到过的,不过片刻之间,那地面列出来一道巨大的缝隙,就将他们彻底吞没。
秃和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大颗大颗地低落,他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虚虚悬空掐诀,颤抖不已。
对不住对不住他颤着声音,呛出一口乌黑的血来,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那本书很残旧了,厚厚的一本,看起来被翻了无数次,页边都被磨得起了毛。
秃和尚将书摊在地上,默念了一句诀,才颤着手翻开无字无图的封面页。他一页一页翻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力竭让他无暇分神顾及别处,以至于有人来了他都未曾留意到。
是这里他眼一亮,正要将那页纸撕下来,一只冰冷的、腕上缠着火红长鞭的手却是先他一步捡起了书。
谌洌?!秃和尚大惊失色,想也不想地朝他扑去,要将那旧书抢回来。
那本书不能被别人看到,秃和尚这一扑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一时居然也撞得谌洌连退两步,原本打开的书脱手飞出,吧嗒一声落地。
秃和尚一点儿力气都没了,看着书落在不远也没力气捡,眼睁睁看着谌洌两步过去就将它重新捡起来。
好在那本书落地时,是重新合上了。这本书设下了秘术,没有他的口诀,就算是被人打开,里面也只能是一片空白。
gu903();谌洌翻了几次,都一无所获,他冰冷的视线看向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的秃和尚,声线几乎是凝结成了冰:这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