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静婉,你站住!你凭什么这么说!”
璃阳公主拼尽所有的力气朝他们喊着,她想要抓住这最后的希望,一根到达彼岸的救命稻草。
对于她来说,梁文正已经成为她余生不愿失去的感情寄托。
莫静婉松开了拉着梁文正的胳膊,转身笑道:“看来公主是不希望息事宁人了。”
璃阳公主把他们拉进房间里,关上了门,挡在前面,生怕他们逃掉一般。
“要走你自己走,文正不能走!”璃阳公主纤细的手指指向莫静婉。
莫静婉只觉得好笑,双手随意一挥,把头偏向一边,无奈地笑了笑:“都说我莫静婉刁蛮任性,蛮横无理。我想我除了话说得难听,心也比较狠之外,道理还是比你懂得多。”
莫静婉衣服不疾不徐地坐在椅子上,无所谓地说着:“那好,就让他自己选。”
梁文正面对公主殷切期盼的眼神,以及莫静婉挑衅般的逼视,他竟然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梁公子难道一点担当都没有,只想着把责任推给别人?这事,也不可能是公主的一厢情愿吧?”莫静婉看着他,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璃阳公主大怒道:“你闭嘴!我们两情相悦,何必要你在这说三道四!”
她无法克制内心的愤怒,在冷静的莫静婉门前甚至显得张牙舞爪。
“如今最没资格说话的就是公主你了。”莫静婉嘲笑着,“我们男未婚女未嫁的,与您不一样。”
璃阳公主的眼泪一次比一次汹涌。
“好了,你哭死也没用。梁文正你愿意陪着就陪着,我可没时间!”说罢起身一把拉开守在门口的公主,潇洒而去。
梁文正看了一眼蹲在地上伤心欲绝的璃阳公主,转而说道:“好好呆在这里,我找人送你回去。”
梁文正追上了莫静婉,一同离开了醉语楼。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莫静婉嘴角微微扬起,她知道他是什么人,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我说的那些话,是为了让公主认清现实,你没必要当真。”她站在醉语楼外的街上朝他笑着,“我莫静婉就是这样的人,招惹不起最好躲远点。”
他站在她对面,一时愣了神,待那绿色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他才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
梁文正转身看了醉语楼一眼,摇摇头,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嫌恶,最终没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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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阳公主本就多喝了几杯酒,加上此时心情沉郁,内心快要崩溃。
“公主,你怎么了?”在外等待的宫女见到梁文正出了醉语楼,才进来寻公主,看到她这副模样,被吓了一跳。
虽说她们是偷偷出宫,但是也要按时回宫,公主这样子直接回去,怕是不妥的。
“奴婢为您梳洗。”琴儿跟着公主的时间也久了,每次都被带着出来,现在看着公主狼狈不堪的样子,心疼不已。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得出公主的伤心绝望。
璃阳公主木然地点着头,像个布偶任由她摆弄着。
天色渐晚,她们必须早些回去。
“好了,公主,我们回去吧。”望着镜子中依旧美丽整齐的人儿,琴儿柔声说道。
璃阳公主却摇摇头:“我要等他回来。”
她说得是梁文正。
琴儿纵使心中反对,嘴上也不敢说什么。
天色暗下来时,梁文正仍旧没有出现,也未派人过来。
琴儿在一旁早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现在回去已经太晚了,宫门都进不去了。
“我们走吧,去沈家。”璃阳公主站起身来才觉得全身无力。
琴儿一时恍惚起来,沈家吗?倒是个好地方。
璃阳公主心知肚明,无论怎样,沈家的大门永远为她敞开。
秋天的最后一丝温存早已不复存在,长长的街道上,只有寒冬来临前的冷冷清清。
璃阳公主紧紧拉着衣领,防止阵阵寒风吹进温暖的身体。
“过了这条街,我们就要到了。”琴儿颤着嘴唇说道,在宫里呆的久,真有点受不了这逼人的寒气。
每次都是梁文正安排她们回去,今日却未等到人,她们才知这路有多长。
眼看着转个弯就能看到沈家的大门,却突然从路口窜出来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璃阳公主一时心中紧张,紧紧握着琴儿的手,害怕得全身瑟瑟发抖。
“你是要钱吗?都给你!”璃阳公主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取下来,用力地扔到他面前,一步步向后退去。
“要钱,也要你们!”对面的人笑得一脸猥琐,瞥了一眼地上的金银首饰,并未去捡,而是向着她们一步步靠近。
他张着黝黑的一双手扑向璃阳公主,脚步有些不稳,却还是轻易地把人扑倒在地。
琴儿站在一旁傻了片刻立即上前去拉扯,却力气太小敌不过,反而被推得老远,重重地摔在地上。
琴儿看着挣扎的公主,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随手摸到一块砖头站起身就朝那人的头砸去,男人大叫着跳开来。琴儿冲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璃阳公主大声喊着:“公主,快跑!”而她自己冲上去抱住那个追上来的男人。
璃阳公主回头犹豫着,却还是转身跑开了,一双鞋都掉在了半路,她只能拼尽全力一口气跑下去,最后一个跟头栽在了沈家大门口。
“开门!来人呐!”她站起身来拍着大门,一声声喊着,心中担心又害怕。
“公主?”沈家管家开了门,看到一身狼狈,满脸是汗的公主迟疑道。
“快去救人!琴儿!”她哭着说着,“她为了救我还在那边……”
管家听明白之后立即安排其他人好生照顾公主,他急忙带人赶过去。
沈夫人此时已经从屋里出来,看到这番情景,只简单问明情况,便拉着璃阳公主进屋里去。
“放心,交给管家去办。”沈夫人安抚着。
她们坐在屋里焦急地等着,许久之后,管家终于回来了,带着奄奄一息的琴儿。
“我们去晚了,那个歹徒已经不见了,琴儿姑娘……”管家无奈地叹息。
璃阳公主看着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是血、衣衫凌乱的琴儿,此时已经没了话。璃阳公主握着一双越来越冷的手,不住地流着眼泪,这个曾经陪她一起玩闹的人,在她眼前闭了眼,咽了气。
许久之后,璃阳公主的心情都无法平复。
沈夫人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心中也隐约了解一二。
“人死不能复生,公主不要太伤心了。”沈夫人上前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着。
璃阳转身抱着沈夫人大哭起来,全身不住地颤抖着。
而此时的皇宫内,璃阳公主的鸣澜殿里早已乱了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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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不渝从噩梦中惊醒时,天还未亮,窗外一弯残月还悬在半空,而宋乾并不在房内。
她坐起来愣神许久,才又躺了下去。
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将会有什么事发生。
沈不渝一直睁着眼睛等到天亮。
宋乾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她才合上了眼。
“王妃,该起床了。”他坐在床边看着她。
沈不渝这才睁开了眼睛,神情漠然地望向他。
宋乾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伸手轻抚着她的眼睛,担忧道:“昨晚没睡好?怎么这么憔悴?”
她摇摇头。
“哥哥可有消息?”沈不渝突然问道。
“渝儿不必担心,这场战事双方势均力敌,谁也讨不了便宜,你哥哥武艺高强,又有人暗中保护,绝对不会有事。”他神情笃定,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倒让她安心不少。
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的人,怎么会忍心看她难过?
所以,即使是说了一次又一次谎言,也不愿她面对残酷的真相。
待沈不渝洗漱完毕,宋乾并未陪她用早膳,便匆匆出去了。
沈不渝心中总是觉得难安,一碗红枣粟米粥,没喝几口,就停了下来,筷子重重一摔转身对画眉道:“回沈家。”
她刚刚踏进沈家的大门,就碰到从里面出来的璃阳公主。这么早出现在沈家?眼睛还是红肿的?一时让沈不渝奇怪不已,她这副模样,断不可能是为了沈不凡。
“公主怎么会在这里?”沈不渝淡然开口道。
两人如今见面像是陌生人,谁也不主动给谁行礼,实在避无可避,也就敷衍了事。
璃阳公主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抬步就走。
沈夫人见到女儿回来,不忘先行了礼,自是被沈不渝赶紧扶起。
“渝儿,你怎么回来了?正好,陪公主回宫去,若有人问起,就说公主一直在沈家。”
“哦,知道了,最好是我这个王妃也在沈家。”她向上翻了个白眼,心里明白娘亲是有意要维护公主。
此时,沈不渝心中是有一万个不愿意的,她从王府出来,连娘家的一口水都未喝上就被打发来做这苦差事?
“不需要!”一番好意得来的是璃阳公主冷冷的回绝。
这让沈不渝顿时火冒三丈,谁还上赶着要帮忙似的,自以为是的公主脾气!
不过你说不需要,那本王妃就偏偏要去看笑话!
她打定主意,压住火气,拉起公主上了马车。
一路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却没想到宫里的状况有些失控,事情闹得有点大!
鸣澜殿里,苏贵妃,秦惠妃端坐在上,下面跪了满满一地的宫女。
这架势,像是在盘问什么。
“见过贵妃娘娘,惠妃娘娘。”
两人行了礼,立即有宫女搬了座椅过来。
“璃阳,昨晚为何没有回来?”苏贵妃开口道。
“我,我去了沈家。”她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沈不渝。
沈不渝刚要接话,却听苏贵妃说道:“一早乾儿来请安说渝儿昨晚不舒服,今早起得晚了。”
看着苏贵妃眼中的笑意,沈不渝艰难地咽回了所有的话,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是明摆着不让她乱说话的意思?想着一边还坐着冷眼旁观的秦惠妃,沈不渝知道这件事恐怕不那么好糊弄过去。
“你宫里的人怎么都说你去见梁家公子了?”秦惠妃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张纸条慢慢展开,又放在一边。
璃阳公主自然明白那是什么,沉默不语。
“公主的贴身婢女呢?”秦惠妃再度问道。
这下璃阳公主忽然抬起了头望着她,一言不发,眼睛却红肿起来。
气氛一时有些怪异,苏贵妃和秦惠妃镇定地端起茶来。
半晌,情绪始终无法平静的璃阳公主忽而高声问道:“是谁让你来我宫里指手画脚了?
秦惠妃一时愣住,端起茶盏的手臂也停了动作,显然未料到璃阳公主会有如此反应。
“惠妃娘娘?”璃阳站起身来继续问道。
“是朕允的,璃阳越来越没规矩了!”带着威严和气势,皇上缓步而来。
宫中所有婢女都转身,伏地相迎,苏贵妃和秦惠妃也走下来行礼,璃阳只能无奈地跪了下去,沈不渝也随着公主跪在一旁。
“好了,都起来吧。”皇上坐下去才发了话。
“璃阳,一夜未归,可是有违约定?”他冲着仍旧跪在地上不起的璃阳问道。
“是,璃阳知错。”她抬头望着那双不具往日温和笑容的眼,木然应着。
“好,很好。以后就不必出宫门了,直至沈将军凯旋归来。”
璃阳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反驳。
“这件事到此为止,朕以后不想听到谁在宫里嚼舌根子。”皇上转身对苏贵妃和秦惠妃说道。
“是。”两位娘娘一同答道。
“梁家,也要受些惩罚才是。”皇上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对于这个公主,他还是偏爱的。
“父皇!不关他的事。”璃阳公主无力地喊着,却没能让皇上回头。
即使此时璃阳已知自己是真心错付,她还是不顾一切为他求情。
秦惠妃看了一眼苏贵妃,便提起杏黄衣裙追着皇上的脚步去了,而苏贵妃则留下处理剩下的事务。
鸣澜殿里的所有宫人都被带了下去,低声的哭喊与无力的挣扎连成一片,让人浑身难受。他们是被带下去全部处置掉,或者发往冷宫伺候废妃,或者直接杖毙,但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苏贵妃看似温和无害,但是今日之事她也功不可没。
秦惠妃见璃阳公主与她关系亲近,抓住把柄便有意挑起事端,才有了今天这一出。本来苏贵妃也可以压下此事,她却主动禀告了皇上,听候发落。
璃阳公主与梁文正不顾彼此身份,在公主婚后还私下往来,有损皇家体面。公主是金枝玉叶,自然有皇上护着,其他人就没这个幸运了。
不过几日,梁文正就被发往苦寒之地戍边,临行前却被宁国侯求了情,保了下来,听闻与莫静婉待在一处。
而璃阳公主自那日起,鲜少迈出鸣澜殿。
她遣退了苏贵妃安排的十几位宫女,只留了一位年纪最小的在身边伺候。
她说爱恨,已经离她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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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来得有些晚,却持续下了三天三夜。
大雪之后,大地被染成了银白。
沈不渝站在阶前举起一双冻得红彤彤的小手,不断地哈着热气,画眉从屋里跑出来递上了暖手的小火炉。
沈不渝最近有些忙,茶楼的生意红火了起来后,店面就要扩大;一直亏损的当铺也有了进账,需要再去好好盘点货物,对对账;绸缎庄子最近生意惨淡了些,她也要去找找原因……
总之,事事她都要过问了才能安心。
每一次沈不渝都是带着许清和画眉去玉镶楼,吩咐掌柜的给他们上最新的菜式,再泡上一壶温热的茶,让他们慢慢品尝,她则转身上楼去了。
“你说王妃这几日都是见的什么人?也不让我们跟着,也不许和王爷说起。”许清端起茶来浅酌了一口,眼睛却盯着二楼看,旁敲侧击地问着画眉。
画眉放下手中的碗筷,斜眼道:“我告诉你,少打那些歪主意!王妃不让你说,你就当真没和王爷说吗?”
许清讪笑:“哪里能啊?”
他心虚地望着手中的茶,不敢看向画眉。
“要不是看在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上,谁稀罕出门带着你!”画眉一脸鄙夷。
这话却是狠狠戳了许清的心,一时激动地提高了声音:“三脚猫的功夫?我可是王爷千挑万选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