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帐里弥漫着刺鼻的药味。
李潼在前帐认真地记录着姬桓的每一点变化,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头也未抬,继续调整药方。
宓琬不是头一次见着李潼潼工作时的认真模样,不让人打扰她,自己则转向后帐,将视线转向床上躺着的人。他被人用布裹着包成了粽子。
明珠在旁边仔细地照料,按着姬桓的双手,不让他在自己不知的情况下将身上的疹子挠破。明珠的力气不大,姬桓的力气不小,她要咬着牙用力,才能既不伤到他又将他按住。
不过几天的时间,明珠便瘦了不少,眼下尽是憔悴。
宓琬走过去,轻声地道:“你去休息吧。换我来。”
明珠抬眼看向她,摇头想要拒绝,又听得她道:“你去休息几个时辰再来替我。我们若是累病了,谁来照顾姬桓呢?”
明珠想想也是,便没有再坚持。目光落到郭英身上,见他一身天德人的服饰,吃了一惊,转向宓琬,“他,是,谁?”
一连有三个人问出这样的问题,宓琬被问得有些不自在了,对明珠也不似在先前对两个男人那般直接,在她耳边轻声道:“他于我,一如安图于你。”
明珠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转,又看了看自他们一进来,便转着两个人的脚转悠的山竹,露出了然而温柔的目光,对郭英施了一礼,提醒宓琬道:“给他,换,身,衣,吧。”
宓琬点头,“没有与他身形相仿的,已经让香雪去取布匹了,给他做好,再许他出这个帐篷。”
一身天德人的服饰在部族里溜达,岂不是会引起族民的恐慌。
明珠闻言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王帐里没有让太多人留下,除了宓琬与郭英之外,便只有李潼潼和被安排给她打下手的西罗了。
西罗接了李潼潼新写出的药方便出去煎药。
郭英将药方递给李潼潼,盯着山竹看了半晌,感叹道:“难怪你要给它取名叫山猪,果然长得像猪了。”一只猫,竟长得这么大……少说也有两尺。
拖着红缨尾巴山竹顿住步子,不高兴地甩尾巴,一脸受伤地看着郭英,软糯糯地发出一声委屈而幽长的“喵……”粑粑不认识你的小宝贝了吗?是猫,不是猪……
宓琬将双手乱抓的姬桓抱在怀里,不让他乱动,“猪?去年刚从阴魂岭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它怎么了,突然就吃完就睡,睡完就吃,那个时候,真是胖如猪了。现在,倒是精瘦如竹了。”
山竹茫然地看向宓琬,“喵?”麻麻这是怎么了?不是知道自己是被那只渣喵给渣了吗?
见宓琬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忽又明白过来了,麻麻是在给自己留喵脸啊。
嫌弃地扫了郭英一眼,迈着交叉步朝宓琬踱去。还是麻麻爱小宝贝。
郭英见着山竹的尾巴上拖着一簇红缨,嫌弃地蹙了一下眉,还未说什么,便听得李潼潼拍额长吁短叹。
宓琬视线转过去,见她面上神色似喜似忧,“潼潼?”
李潼潼没有看她,抬起手掌对着她,示意她不要再问,“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说完,又钻到自己的思绪里去了,周围的一切,好似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郭英打量着宓琬怀里的孩子,莫名觉得,这孩子与宓琬长得有那么一点相似,若是不知情的,恐怕当真会将他们当成亲生母子。
此时的宓琬,低眉垂眼,一副慈母神色,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格外温柔。让他想要嫉妒,又嫉妒不起来。他们也曾有过一个孩子,若是活着,现在也比姬桓小不了多少。那样的话,加上山竹,他们一家四口定会是让人艳羡的存在。可惜那个孩子,已然成了他们之间默契地不再提及的话题。
他走过去,“我来抱他。”
宓琬瞅他一眼,“一会我给你做衣裳的时候,便交给你了。现在就让我抱着吧。你不知道,这孩子性子要强,还很倔。刚遇到他那会儿,才两岁,还愿意给我抱一抱。可一到人前,便要坚持着自己走,走得摇摇晃晃的,却还要摆出如王者一般的神色。这一年,他更是把自己当成了大人,说自己是中山王,怎么能被女人抱在怀里?也就是他病得这么重,无知无觉地,我才能这样抱着他。你可不许和我抢。”
她的声音轻轻的,似是怕惊扰了沉睡中的人。
郭英静静地听着,他是带着北狄服饰在包袱里的,只是一直赶路,他又一直沉浸在与宓琬重逢的喜悦中,便将这事忘到了脑后。听宓琬说要给他做衣,他便索性将包袱都丢给了蒋成,带来的衣裳也不要了。
在她缓而轻的将话都说出来之后,柔声道:“我们两个轮流来照料他,如何?不再假手于旁人。”这语气,已然把自己和宓琬当成了姬桓的父母。
宓琬想了想,点头应允,示意西罗靠近,轻声吩咐了她几句,让她去告知明珠他们的打算。又对郭英感慨道:“若是他能活蹦乱跳的,不抱也就不抱吧。”
gu903();郭英蹲到宓琬身前,笼住山竹的头,把一根绸带系到猫脖子上,“中山王怎么可能败给小小病魔?你放心,他一定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