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羊群里翻滚出来的男子戴着一顶小毡帽,额上戴着一块两横指宽的红色抹额,身上穿着红色的袍子,外面套着白色的裘衣,裘衣下,腰间熏微鼓,看形状,应当是别着一把小弯刀的,一双靴子前头带角向上翘着。
古怪的装扮,说他是北狄人,不对,说他像西戎人,也怪怪的。
他的头发很黑,带着自然的卷度。肤色偏白,高鼻梁,鼻尖微钩,唇边留着如夫子那般的胡须。看起来似乎已到中年,棕琉璃一般的眸子却展示着年岁尚轻的碎光。
裘衣下的衣袍穿得松松垮垮,衣带松松的系着,打着结的位置向下垂落,末挂着简单的络子,也不知是本就穿着这样还是先前动作幅度太大的缘故,衣领微微敞开,露出锁骨下胸肌的轮廓。
宓琬与郭英和李潼潼见他被揪出来,便走了过去。无意瞥了一眼,目光便停在锁骨下移不开了。
郭英心道不好,抓着宓琬的手紧了紧,将她的视线吸引过来。
宓琬偏转头看向郭英,大而黑的眼睛眨了眨,无辜而又茫然。见郭英似乎没什么事,便又将视线偏转到外来男子身上,别具风格的美男,自然是要抓紧时间欣赏一下的。
郭英眸光黯了黯,直接将宓琬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腰上。
宓琬身子一僵,疑惑地再次偏脸看向郭英,很快反应过来,靠近他,动了动鼻子,“文渊,是不是有酸味儿?”
以为他要否认,却不想他坦然承认,又抓着她的手上移,按在心口,语调幽幽,“他有的,我也有。他没有的,我还有。”
“噗……”宓琬赶紧看了看周围,还好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个外来的人吸引了过去,没人看到郭英这幼稚的举动,要不然,见到这样的英武大将军,得一个个地都惊掉下巴。
到底觉得这样的举动不太合适,她别扭地抽了抽手,“我好奇他为什么不露面,真的,没别的。”
郭英才不信她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不过知道她是那种暗地里有点小不正经,实则面皮很薄的人,便松开了她,一个大步走到了宓琬身前,挡住他向美男的视线。
宓琬:“……!!!”
这个时候,蒋成等人已经确定了这个名叫木箪的人就是这群羊的主人。
蒋成打量着他笑了笑,“木箪,你叫这名字,是有多爱吃?”
木箪也跟着笑了笑,棕琉璃一般的眸子里闪着光,“阿娘生我的时候,家乡正闹着饥荒,便请了个有学识的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希望我能给家乡带来希望。”
蒋成嗤笑,“你阿娘真是有趣,竟以为你一个牧羊为生人便能给你的家乡带去希望。”
木箪笑而不语。
郭英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对蒋成道:“按市价的两倍将已杀的羊买下来。若他愿意,你们可以再买些羊赶着走。”
说完,便拉着宓琬往一边走去。好似这里的事情已经了结,再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了一般。
巴里错愕地看向郭英,觉得他让人付钱的行为出人意料。
蒋成似乎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半个“不”字也没有说,连惊愕的表情也没有,朝巴里挑衅般地挑了挑眉,“吃惊了吧?我们从来就不会白拿别人的东西,和你们北狄人不一样。”
宓琬路过李潼潼身边,见她看向木箪的神色有些呆,心想这姑娘大抵是被美男夺了心神,只可惜这个美男来历不明,年龄又太大了些,不能让这傻姑娘芳心错付,便拉着她一起远离了是非地。
木箪棕琉璃一般的眸子往三人离去的方向看了看,眼中闪过点点光芒。
那边似乎谈得一派祥和,宓琬抱着山竹,有意地避开与郭英拉开一点距离,八卦地靠在李潼潼肩头,“潼潼媳妇儿,你是不是看上那老白脸了?”
郭英听到这话,看向宓琬的目光极为古怪,恨不得马上去封住她的嘴。
李潼潼本在出神,“啊”了好长一声,下意识地点头,才回过神来,慌不择言地解释,“阿琬,不是这样的。”
宓琬一副“不用解释了我都懂”的神色,让李潼潼不知道要怎样解释了。
“你还是头一次看一个男子的时候露出这样的神色,不过,潼潼,他太老了。看起来和李叔差不多大。”
郭英:“……”
李潼潼:“……”想到李乔和李重尧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脸色变了变,“阿琬,爹爹和哥哥都还没不知下落,我没心思想别的。”
宓琬见她认真,放下心来。
另一边,蒋成和巴里都朝他们这里走了来。
巴里走得有些急,和蒋成互瞪一眼后,加快了步子。
“阿琬,郭英,不能将这个人留下来!”
蒋成也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二少,木箪提出要与我们同行。他说东北边的牧草好,想要将羊放到那边去,但一路危险诸多,见我和巴里的身手都不错,觉得和我们在一起,他的羊最安全。并答应每天杀几只羊给大家打牙祭。”
巴里道:“不能为了几只羊便让他留下来!”
郭英看了巴里一眼,问蒋成,“你呢?”
蒋成认真地想了想,“属下也觉得不能让他留下来。他衣着古怪,看不出来历。而且,他一个人能赶着羊一路行到这里,就算没有我们,也照样能赶去他想要去的草场。何必再要用羊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