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琬从郭英的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寅时。
她知道郭英所说的害怕,在书里成了事实,可她不知道要怎么宽慰他才好。人人畏惧的杀神,有别人无法企及的地位和权力,却也有别人无法体会的绝望。那种心如死水,任天地崩塌都无法生出感触的感觉只光想想都能让人头皮发麻。
她将山竹放在郭英身边,猫儿破天荒地没有闹着要跟着她出去。宓琬失笑,顿时觉得猫儿比自己有良心多了,在这个时候不放心留郭英独自待着。
也亏得宓琬力气大,能将睡着的郭英送到床上。总算是做了一件小厮该做的事情。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真正地意识到,若是他的父兄找不回来,她自己则是唯一一会能让他敞开心扉的人。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因为她此时到底是带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留在郭英身边了。
第二天郭英准备出门的时候,她也跟着出来了,“他这么些天都没来,大约是知道我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在等着他,不给他些可趁之机让他出手,过些日子,我们无法安心出行。”
说了一大串,最后才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我跟你一起去。”
郭英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眼下的乌青淡了不少,精神头不错,双目有神,与昨夜里那个听到陈云死讯的人完全不同了,哪怕宓琬说了这么多,还是听出了她要跟去的最终目的,“我用别的法子来诱他出手,你且在府里待着。”
宓琬笑盈盈,“你觉得我在府里待着安全还是跟在你身边安全?”
郭英神色微微顿了一下,展开眉眼来,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向外走,“阿琬,你要一直陪着我。”
宓琬愣了一下,没想到郭英会突然说出这般让人误解的话来。但看到周围的人都自觉地移开视线,假装什么也没看到,顿时也只能在郭英的视线投过来时尴尬地微笑。她抽了抽手,对郭英努了努嘴,示意他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在,能不能不要这样拉拉扯扯。
郭英扬了扬眉,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到底还是松开了她。淮阳城里的那些事情发生后,他便觉得宓琬只有待在自己身边才最安全,亦觉得只有她在自己身边自己才能安心。
山竹迈着交叉步走在两人之间,直着脖子仰着头,眯着眼睛唇角上扬,长长的白尾巴一会扫一扫郭英的衣摆,一会抚一抚宓琬的衣摆。
郭十做为老管家,也听到了外面的流言蜚语,想要劝一劝郭英,却又不忍拂了郭英面上的笑意,只得悄悄地把这里的事情写信分别送往桑榆和京城。桑榆有耿直敢说话的甘茂,京城有英武侯夫人,都比他说话要有份量得多。
平城的雪终于化开,枝丫上生出嫩绿的芽儿来,城中的几株银柳儿吐出或银色,或褐色若红色的花芽儿,不知何时悄然散发出香味儿来,叫人险些以为到了桂花飘香的时节。
郭英停在了一棵黄色花儿开满枝头的树下站立不动。宓琬狐疑地偏头看他,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忽听得他轻问:“阿琬可知这是什么花?”
宓琬摇头,想到他并未看向自己,补充道:“不知。”
郭英的唇角微微上扬,带上了一丝笑意,“这是梦冬花,听说,只要在它的枝条上打上两个同向的结,梦想便会实现,阿琬帮帮我可好?”
“你的梦想是什么?”
郭英笑而不语。
宓琬也没非得要个答案,因为郭英的梦想太明显了,谁都知道他希望父兄回来。虽然自己不是一个会将希望寄托在许愿上的人,却还是答应了,却又不解,“要拿什么打结?布条还是绳索?”这树上什么也没挂,不会是郭二被人经骗了吧?
郭英愉悦地笑出声来,“这树枝柔~软,便是用枝条打结。阿琬,你看,像这样的。”
宓琬恍然,果然在树上看到许多用枝条打成的结。
按郭英的提醒,她在一旁当帮手,似乎很容易便打出了两个同向的结。
“阿琬,你看,只要你伸出手来给我一个方向,我便能将结打得紧紧的,恁谁也解不开。”
宓琬见周围的人朝他们投来诡异的目光,觉得很尴尬,听到了他的话,却不曾往心里去,只敷衍地应了声。
郭英却似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壮举一般虔诚,对着树静默着阖眼站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宓琬离开。
……*……
姜丹木一去不复返,但暗探来报,也不曾回到姜戎国。
gu903();对于他,郭英已经失了寻找的心思,也和郭英从来没有真的将他放在眼中,当成一个有力的敌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