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手里还拿着几层里衣。他知道疏长喻畏寒,本想劝他先穿上。可疏长喻走着,便随意地赤身将那外袍的衽领一交,系上了腰带。空青看他这幅模样,又看那门窗皆已关严不会漏风,便只好退了出去。
北边一到春天就刮大风,在那儿守着尽吃沙子。疏长岚叉着一双长腿便在榻上坐下,行为举止颇有疏将军的风范。她拿起茶壶,给自己和疏长喻一人倒了杯茶,说道。开了春,辽国的牧场上就长草了。那群辽兵急着回家放羊,哪儿顾得上打仗我看着没什么事,就溜回来了,住几日再回去。
说着,她还凑近了疏长喻,挑了挑一对细长的眉毛,一副风流登徒子的模样:再者,不是思念我家玉面状元郎了嘛。
疏长喻看着她这模样,噗嗤笑出了声:你方回来,三句话便要打趣我两句半。
疏长岚却没接他的腔。她一凑近他,便皱起了眉毛和鼻子,使劲嗅了两嗅。
好哇你小子!她朗声控诉道。我今日回来,娘和嫂嫂都还没见,便来这儿等你。等了一个来时辰才等到人,我说上哪儿去了,原是背着我喝好酒去了啊!
疏长喻却笑:你就在这屋顶上趴了一个来时辰?
你姐可不像你!疏长岚哼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我便是再在那梁上待二三个时辰,也分毫不是问题!
语毕,她抬手,两下将腰间的酒葫芦解了下来:醉了没?若是没醉,便陪姐姐再喝一轮,权当是赔罪了!
疏长喻哪里会拒绝她。
故而这一夜,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直下到三更后,窗内的烛火也一直摇曳到三更前后。
第二日,疏长喻便额头滚烫,神志不清,烧得起不来床了。
作者有话要说:景牧:没有出场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感觉这章突然核心价值观了嘿嘿嘿_(:_」∠)_
感觉疏长喻走出去的时候,背后都响起了人民的名义的bgm
另外!景牧黑化倒计时ing!
第22章[捉虫]
这日疏长喻便告了急假,在家养病了。
李氏专门请了宫里太医来,一番探查后,仍旧是从前的那副陈词滥调,说疏三郎幼时落下病根了,一点寒都受不得,如今淋了雨又衣衫单薄地喝了一顿酒,自然受了风寒,须得在家里好好养上十天半个月才得见好。
李氏听闻这话,心疼得直掉眼泪。榻上的疏长喻面色通红,嘴唇却是泛着青白,烧得昏迷过去,模样实在可怜得紧。
昨日淋了雨不伺候主子穿好衣裳,还由着他喝什么酒!一边,顾兰容皱着眉斥责空青道。你从小跟着少爷,按说应当最是妥帖,怎么就把少爷伺候成了这样!
直到太医出去,疏长岚才小心翼翼地从外头探出头来。
她早知道自己弟弟身体不好,可奈何她实在心太粗。平日里跟着军营里的粗老爷们混惯了,莫说淋个雨,就是天上下刀子也要照样喝酒的。
谁知道这小子,看着单薄瘦弱也就罢了,人也是一副纸糊的骨头,一淋就坏了?
李氏听着动静,转过头去看她。她眨了眨眼,蹑手蹑脚地进来了。
李氏心疼这个女儿身为女子却未曾享受过几天闺中少女的快乐,兄长去世后边孤身一人北上,入了军营就再没回家常住过。
这次她闯了大祸,面上一副内疚又不知所措的模样,李氏实在下不去狠心斥责她。看她进来了,李氏叹了口气,道:你也是太不小心了。回了家来怎么不先来找娘?钻去你弟弟屋里就不出来了。
疏长岚挠了挠后脑勺:我这就是想他了嘛。
下次再不可如此了。顾兰容却是丝毫不留情面,皱着眉又来训她。家里哪个不担心你弟弟的身体?唯独你是个粗神经,把他当军营里的老爷们儿造呢?
疏长岚连忙低下头去,神情虔诚地受训。
顾兰容本就是个闺阁女子,平日里说话轻声细语的,如今训起人来也轻声细语的。疏长岚听着,便觉得像是春日里的小雨打在脸上,暖融融湿漉漉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毕竟是个在军营中挨足了军棍的二皮脸了。
顺喜从十二岁净身入宫起,便在皇后身侧侍奉了。除他之外,他家里的几个兄弟都仰仗皇后照拂,就连他唯一的妹子都嫁给了贾府的家生子。
他给皇后收集各路消息,也有些年头了。
这日上午,他正换下班来,往自己的住处去。刚路过一处僻静路口,便觉被人扯住了衣服。他正要转身,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道一带,扯到了角落中去。
他胆战心惊地抬头,看到了一张带着笑的面孔。
这人身条修长,比他高出小半个头来。虽一副少年面容,可五官却已经有了锋利英俊的影子。
赫然就是二殿下。
奴才见过二殿下,给殿下请安。他毕竟是在皇后身侧见过了大世面的人,只慌乱了一瞬,便恢复了常态。
景牧笑着看着他,拍了拍他肩膀道:轮值了一夜,挺辛苦的罢?
他这突如其来的寒暄,让顺喜颇为摸不着头脑。
多多谢二殿下关心,这都是做奴才的本分。
景牧笑着接着道:我知道。你呢,一家人都在皇后手底下讨生活,不可能不尽心尽力,对不对?
二殿下这话
所以偶尔从各处拢些我宫里的消息献给皇后,也是迫不得已,对吧?
顺喜背后的冷汗登时窜了出来。他连忙跪下,道:二殿下您这话便不知从何说起了,奴才不过是伺候皇后娘娘起居,哪里去寻来您的消息?
无妨,我都知道。景牧笑道。不过,你应当还不知道,菡萏被父皇赏给了我罢?也对,这事儿,皇后怎么会让你知道呢?
跪在地上的顺喜登时抬起头来。
他不知道景牧是从哪里知道他与菡萏姑娘的事儿的。宫里寂寞,宫女太监们结个对食,是常有的事。他心悦菡萏姑娘良久,但菡萏姑娘为人羞涩内敛,故而鲜少回应他。
但他知道,菡萏姑娘没像拒绝别人一样拒绝他,那便就是早晚的事儿了。
景牧看他这反应,笑了起来:菡萏在我宫里,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过你也应当知道,杀了她抑或收了她,如今都是我一句话的事了。
求二殿下手下留情!顺喜噗通跪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我手下留情了,谁对我手下留情?皇后可不打算让我好过。景牧笑着,慢慢蹲下身去,道。一侧是全家上下,一侧又是心上人,挺为难的,是吧?
景牧看到,顺喜的头抵在青砖上,地上啪嗒落了两滴晶莹的水。
景牧在心中笑叹。这皇后着实不会用人手下最为信任的心腹,这般年轻不经事,还有诸多挂念在身,那不是将把柄往人家的手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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