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看了眼腕表,寝室的门禁时间过了,待会儿得回家睡。
“走吧,我带着你去。”
少年小媳妇似的跟在安楠身后,亦步亦趋,安楠觉得如果可以,他没准还会揪着她的衣角。
徐兴贤和米瑗带着樊天星把剩余的手续一一办理完毕,安楠带着樊天瑞过来时,他们做得差不多正要把人送走。
“姐。”樊天瑞喊了声,不敢过去。
徐兴贤和米瑗看看安楠,退了开来,给他们姐弟俩说话的时间。
看着姐姐手上的银色手铐,樊天瑞的眼圈兀地红了,他不想没出息地哭泣,可是真没忍住,语带哭腔地问:“姐,你告诉我,这些不是你做的对不对?”
面对弟弟期盼的目光,樊天星不忍却不得不告诉他真相,“小瑞,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自从双手沾染上血腥之后,我就知道真相迟早会被揭露,我所做的不过是在那天到来前,尽力地为这个安宁的适合生活的城市做点贡献。”
贡献?
安楠不知该怎么评价樊天星的说法与做法。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出自古巴比伦的《汉谟拉比法典》,通常被复仇者引作经典。
追根究底,这是惩罚方式的一种。
谈以暴制暴,樊天星不过是一个普通医生,哪来的权利?
谈惩罚刑罚,樊天星报复的最初目的出于私人欲求,哪来的高尚?
所有的冠冕堂皇,全是杀人者用来安抚自己杀人后产生的不安与愧疚的道具。
安楠明面上没有反驳,心里是不认同的。
樊天瑞后退一步,又一步,“姐,你骗我!人不是你杀的!”
他转身慌忙要跑,逃离会骗人的姐姐,逃离即将令家庭幸福生活破碎的真相,当视野搜索到安楠的身影时,他不由用力地抓住安楠的手,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安楠,你不是特地聘请过来的顾问吗?一定很厉害,能抓到真正的犯人!没错,我姐怎么可能杀人呢?她一定是在给别人顶罪,说不定是我梦游杀的,我姐在为我……”
越说越不像话。
安楠眉头微皱,即将打断的当口,樊天星一巴掌打醒天真的弟弟,“樊天瑞,认清现实,我杀人了,以后家里只有你一个,好好照顾爸妈!”
樊天瑞偏着头,碎发遮掩了额头与眼睛,看不清他的神色,右脸上的巴掌印根根清晰分明,证明樊天星的那一巴掌有多用力。
走廊一片寂静,没人说话,只能听到远处办公室的交谈声。
“案子破了,真好。”
“顾问太厉害了。”
“总算能睡个好觉。”
“不用怕正副局长天天黑着脸了。”
“又能按时上下班,不用加班了,真棒!”
一句句,一声声,无一不在告诉樊天瑞他的自欺欺人到了该结束的时刻。
“小瑞,照顾好爸妈。”樊天星嘱咐完,迈开步子,主动放弃和弟弟的交谈时间。
徐兴贤和米瑗对视一眼,和安楠点头招呼完,送樊天星离开。
安楠牵着失魂落魄的樊天瑞进休息室,问人要了毛巾和冰块,把裹了冰块的毛巾敷在他发红的脸上。
冰凉的冰块贴在脸上,正常人在触碰到的瞬间会有逃避的反应。
樊天瑞没有,完全感觉不到似的,垂着头缩在椅子里,像是受伤的小兽,固执地认为只要缩在自己的世界就可以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冰块太冷,安楠一只手拿了一会儿换另一只手。
“证据齐全,你姐姐招了,我们没有冤枉她。”
“安楠。”樊天瑞艰涩地开口。
“我在。”
“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杀人啊。”樊天瑞的脸在抽动,眼里浮着一层水雾,迷茫又委屈,“杀人是要坐牢的,值得吗?”
“大概,她觉得是值得的吧。”安楠摸摸他的脑袋,“每个人想法不同,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只能尽快地接受事实,听你姐的,好好照顾你爸妈。你不能接受,你爸妈肯定也是无法接受的,时刻注意二老的情绪。”
樊天瑞歪着头,如猫咪般蹭蹭安楠的手。
安楠的手顿住了,樊天瑞两手往前一伸抱住安楠,脑袋埋在安楠怀里,闷闷地说:“让我抱一下。”
安楠:“……”
因这一句话,推人的动作半路拐弯,换成了拍脑袋。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三岁。”樊天瑞抱得更用力,却不会让安楠产生腰被勒断的痛感与窒息感,安楠拍拍他的脑袋,本要调侃的话在察觉到腰间点滴的湿润时,尽数化作无言的安慰与陪伴。
窗外,钟斯年看着相拥的两人,眼底微黯。
先是贺泉,再是高赞,又是樊天瑞,她更喜欢年轻的少年吗?
或者……时下流行的容易激起母爱的小奶狗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