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们回来了。”打招呼的话音才落,董硕就见着走在后面的董霜关上了门,正要习惯性地反锁,他连忙伸手挡住,“欸欸,我还得出去啊,你同学还在车里等着呢。”
“今天还要出去?”厨房里探出了中年女子的半个脑袋,是董硕董霜二人的妈妈邓籽俞。
“嗯,工作上还有些事,晚上就在单位睡,不回来了。”没换拖鞋的董硕站在门口没几十平方厘米的毯子上,紧紧地贴着被董霜关上了的房门,样子有些滑稽。
“工作?不是说霜霜的同学在等吗?”厨房里的半边脑袋探成了一个。
“这说来话长了。”董硕挠着下巴敷衍着。
“哦。”好险邓籽俞也就是随便问问,“应该不急吧?不急的话,你个子高,过来帮妈拿下柜子上的东西再走。”
“咦,老妈怎么自己下厨了?阿姨……”
“我今天让阿姨提前回去了,人家也上有老下有小的,不容易。”
“可老妈你……”
“我什么我,”邓籽俞又一次没让儿子将话说完,“别一天到晚都把你们妈我当做个病人,这都多少年了?别在那废话,快来帮忙。今天这饭让别人做不合适。”
“是是是,遵命。”董硕嘴里应着换了鞋子,对着坐在沙发啃薯片的妹妹做了个“吃吃吃,胖死你,还不去帮忙”的表情,这才走过拐角,推开了厨房的门。
一股清甜的肉香扑面而来,董硕不由自主地吸起了鼻子,“粉蒸排骨?今天是……”一顿,董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刚才邓籽俞口中刻意加重了的“今天”两字,“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嘴唇有些干。
邓籽俞没有回答,而是看着早已比自己高出了一个脑袋有余的儿子,停下了手中炒菜的动作,“把上面那袋新米拿下来倒进米桶吧。”目光依次划过儿子和顶柜,最终停在了冰箱上的一个特质冰箱贴上。
她似乎说了些什么,但铁锅里菜油蹦跶的声音与抽油烟机的闹腾合在一块,很吵,完美地压住了她的声音。
啪!一袋二三十斤的大米砸在了地上。手滑的肇事主董硕本人,却仿佛没发现似的,也将目光死死地锁在了冰箱贴上。
“小心点啊,没伤着吧?”邓籽俞急忙抓起儿子的手,“你也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
“爸……”董硕的一个字打断了邓籽俞的话,“爸的生日?我……”
巴掌大特质冰箱贴上的,是全家福。身穿淡蓝衬衣的男子一手搂着年轻的邓籽俞,一手抱着婴儿,半大男孩则站在了男子与邓籽俞的前面,灿烂的阳光下,四个人包括那辨不出性别的婴儿在内,都露着灿烂的笑容。
“哎——”邓籽俞避开儿子的目光,蹲身自个儿倒腾起了米袋来。见状,董硕连忙过去帮手,余光却看见了从门缝里露出的小脑袋,是董霜。
“妈……”
邓籽俞一愣,但脸上紧绷的表情很快就松了下来,“厨房才多大点儿,你又来凑什么热闹?”嫌弃地挥了挥手,“又没你哥高。哎都忙你们自己的去吧,忙自己的去吧,”连带着董硕一道驱赶了起来,“你俩,来一个能递错调料,来俩,就能把厨房拆了。”故意将话说重了些。
但董霜没动,董硕也没走。
“妈,我们……”董霜委屈地垂下了脑袋,泛红的眼眶仿佛能挤出水来。
“哎,有没怪你们,干嘛做出这种表情。人都走了十一年了,生日嘛……”邓籽俞侧过脸咬住了嘴唇,这才没维持住了轻松的语气,“又不是忌日……”说出口就后悔了,可也没办法让时间倒退,只好补上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董硕董霜一个两个认错似的压着脑袋双手垂在胸前,没能接话。
“还有你们瞒着我的那件事也……”
还没从刚才那轮情绪中缓过来的董硕,被邓籽俞这几个字折腾地又是手下一抖,把米给撒出来了大半。
“啊你这个倒忙帮的,走走走走,加你的班去!”见儿子女儿两人一副石化了的模样,邓籽俞只好叹着气,拍拍手站了起来,“你们俩啊,我再怎么也是你们的妈妈,我知道了又怎么了,我也不是那样的人,那老人家的事我也……”
听到这儿,董硕和董霜才真正松了口气。好险,妈妈并不知道网约车的那个案子。兄妹二人互相递了个眼神,正要私下里商量些什么,可邓籽俞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俩没了那心思。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毕竟父亲是父亲,儿子是儿子,他也只是个被牵连了的可怜人,和我们一样是受害者。人已经去了十一年了,八刀,一条命……但他和他儿子不同,他清醒的那些年也在一直用他的方法补偿咱们。况且因为他儿子干的事,他的日子也过得……”
“哎瞧瞧我,又在说这些干什么。”将眼睛一抹,邓籽俞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又摸了摸女儿的脑袋,“你们做的是对的,妈赞同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你们?爸爸他在天上,也会为你们骄傲的。”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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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把妹妹送回家以后再去“读梦”,又说家距离“读梦”的地方很近,花不了多长时间,很快的。可谁知,被董硕忽悠地大夏天在没开空调的车里等着的卢苓韵,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小时,也没见对方从那宝贵的家疙瘩里出来。
早知道当时就同意让他留下车钥匙了,装什么好人,帮他省什么油?反正自己也开不了车,更没打算跑到哪去。卢苓韵撑着下巴将手肘搭在全开的车窗上,心想着。
但概率往往是个奇怪的东西,说曹操曹操就到也不无道理。正在心里忙着数落董硕的卢苓韵眨了下眼,就看见了那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的身影。
“抱歉呐。”钻进车门,董硕关上车窗将空调开到了最大。
卢苓韵点着头“唔”了一声没有接话,而是津津有味地欣赏起了董硕脸上还未来得及褪去的表情。
gu903();头发有些乱,从乱中的规律来看,像是被他自己猛地抓过几把似的;脸有点丧,眼眶有些红,就像是电影看到催泪桥段突然被人掐了,夹在哭与没哭中间的尴尬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