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夫人!”红玉一声怒喝,声音瞬间将对方的嚎叫声压制了过去,只见她清秀的眉目隐含煞气:“我家小姐的婚事可是当今皇上亲自下的圣旨,我家小姐的品性也是皇上亲自赞的贤良淑德,你这般说,是觉得皇上此言差矣?!”
“……我……”陶氏还没傻到家,心知红玉这是给她挖坑跳呢,她嘴巴开开合合,到底是没能说出个四五六来。
陶桃用眼神示意了红玉退下,接着她说道:“如果我没记错,当初交予姑母的那份店铺清单,上面一共有二十余家铺子,我可没用笔将那四季坊圈出来强逼着姑母收下罢,您这番指责简直是毫无道理。”
陶氏词穷,绞着帕子半晌说不出来反驳的话,让她就这么没放弃却又不甘心,脑子一热就想继续胡搅蛮缠。未曾想肩膀被人从后面捏了住,她回头一看,呐呐:“炀儿……”
来人正是阮炀。
阮炀将自己母亲推到身后,他心中清楚,这个时候就算母亲再闹那也是闹不出来什么结果,反而有被对方反咬一口的风险。他只是盯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看,对方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明显就是一切尽在掌握中。
从她当初拿出那份商铺名单,一步一步至今时今日,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待着他们阮府彻底掉进那个无底深渊。她是算好了陶氏会要包括四季坊在内的那三家店铺,算好了陶氏愚蠢又不懂经营最终只能让阮宏昌插手铺子里的事儿,算好了那四季坊远在桐州,他们就算再注意,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算好了阮宏昌个性狡猾而又贪婪,竟会做出那般铤而走险的决定。
“这是你的棋。”阮炀开口,语气是笃定。
“四季坊在我手中经营了也有两年余,可是从未碰过玄铁的生意。”陶桃闻言嗤笑出声:“那可是玄铁啊,我只是个商人,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玄铁乃是大梁国特有的,将其溶入普通兵器中,可使兵器坚硬百倍、锋利异常。玄铁矿一直为大梁国所垄断,所以大梁国的军队一向战无不胜。别的国家眼馋,却也无可奈何,大梁国一直死死控制着玄铁资源,他们是连点肉汤都喝不上的。玄铁走私这门生意一直都有,不过数量都极少,成不了什么气候。
不像这回,爆出了自打这位皇帝登基之后最大的玄铁走私案,据初步调查,足足有十艘商船。这是个什么概念,足矣让邻国锻造出几万件的冷兵器,罪同叛国!
贪婪是原罪,若是阮家不行差踏错,陶桃又能奈何?
阮炀深深的看了她几眼,最终转过身,拉着陶氏往外走,不过在即将踏出正堂的那一刹那,他再次回了头:“你都知道。”阮家因为玄铁出事儿这种消息满京城知道的不超过五个人,对方区区一个商贾却知之甚详,完全可以表明一件事了。
“呵……”陶桃轻笑出声,只是扬了扬下巴是以门口的小厮送客:“慢走……表哥。”
作者有话要说:
陶桃:磨刀霍霍向庞瑶
第181章表妹小白莲(20)
看着小厮将陶氏和阮炀送走了之后,红玉回到屋子里欲言又止,这时厨房的婆子送来的鸡汤,她还是走到桌边将鸡汤分装到小碗里,递给了陶桃。
她见自家小姐眯着眼喝着,似乎心情很好,终于斟酌再三开了口:“若是奴婢没记错,那桐州四季坊的掌柜的可是钱掌柜?”因着一直跟在陶桃身边走南闯北,所以对于那些管事掌柜的,她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印象的。却唯独对这位钱掌柜可以称得上是印象深刻,不为别的,当初四季坊刚刚在桐州站稳了脚跟,这位钱掌柜就巴巴的跑来京城,神秘兮兮的劝说陶桃考虑玄铁走私生意。当然了,人家说话还是很有分寸的,也没正面提及,不过就是每每从侧面说上几句。
陶桃自然是领会了这位钱掌柜的意思,不过出乎红玉意料的是,她家小姐竟然对对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每当对方提起,陶桃也只是推脱她只是在京中营商,并无玄铁的门路。待到那钱掌柜回去之后,呼兰柯和红玉一起劝过陶桃,这人狼子野心万不可再用,陶桃闻言只是但笑不语,最终此事不了了之。
方才陶氏母子二人在这的时候,提到了玄铁,这过往的种种便一下子从红玉的记忆深处蹦了出来。
陶桃喝了两口汤之后就撕了一小条鸡肉放进嘴里,尝了尝味道,炖过汤的鸡肉并不多么好吃,她只吃了这一口便放到了一边,用帕子擦了擦嘴:“是他。”
红玉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登时就抿了抿嘴,着手替其添了一碗汤:“小姐英明。”想她当初在陶桃做主分拨给了陶氏三家店铺的时候还心里老大不乐意来着,万没有想到啊,今日得到的果自家小姐竟然从那么久之前就开始种下了。
那钱掌柜之所以当初极力劝说陶桃插手玄铁生意,就表示他的身上一定有些猫腻,这也是呼兰柯不愿让对方继续掌管四季坊的原因。前几个月,突然间四季坊的老板换了一位,还是京中的高官,估摸着对他来说,那就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不把握住不是人。
没过几日,刑部似乎就将这次阮宏昌的案子给调查了个清清楚楚。皇帝再次震怒,在朝上甚至无人敢替阮宏昌说上半句话,谁也不是个傻的,此事牵扯国之根本,没见太子宗元都因为这件事受到了皇帝的猜忌和斥责?这个时候谁开口谁就是个死。
最终这件震惊整个大梁国的玄铁走私案,终于有了结果,按理来说就算是不被抄了家、连坐九族,那阮府的主子们应该也是逃不脱被砍头的下场。可是最终只是阮宏昌定了斩首,阮家的二爷和阮炀被削去官职,阮府上下一百多口人全部充作奴籍,流放到位于边境良山的玄铁矿。
这倒是让许多人都摸不准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明明之前看起来像是恨不得把阮宏昌及阮府上下都千刀万剐了,怎么最终还雷声大雨点小了?
阮宏昌在皇帝的旨意下来的第三天,就在菜市口前丢了脑袋,紧接着当天下午,阮府那一百多口人被押解着出了城门,一路往西边良山的方向去了。
陶桃回头的时候听红玉念叨了两句,说就连老秦氏不能走路了,那也是要被人抬着走的,陶氏哭天抢地的叫的整条街都能听得到。
说道这里红玉有些担忧:“小姐,那四季坊本是您的铺子,夫人又是您的亲姑母,您……会不会受到些牵连?”就怕皇帝回头翻旧账,好好儿的再把裕盛堂给牵扯进去。
“怎么会?”陶桃倒不是多担心,那些玄铁走私的贸易往来细节又不是什么机密,刑部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差不清楚,倒闭算了。再者说这两年大梁国看似国力强盛,但实际上只是表面风光,皇帝为了发展民生大幅度的缩减各地税收,导致国库收入逐年减少。可偏偏大梁国地理位置特殊,可以说除却东面桐州一带算是沿海,其余几面都是被几个国家紧紧包围了住,这就代表着每年养军队的钱不可能吝啬,甚至这部分预算有越来越多的趋势,渐渐的便有些入不敷出的意思。
裕盛堂表忠心很是及时,对于皇帝来说就是不咬人又会生钱的宠物,他舍不得的。
在阮府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没多久,陶家二老便从桐州回到了京城,原因无他,乃是为了陶桃的婚事而来。陶老爷子和老夫人一回到府中,都没来及缓缓神,就忙不迭的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天知道他们俩在桐州接到陶桃的家书的时候,惊得差点断了气,那可是国公府!他们甚至以为自己孙女儿是不是在变着法的逗弄他们。
直到过两日,国公府将纳征礼送到陶府之后,陶老太爷看着仪表堂堂的祁肃之,还是没能回过神。
两家的纳征自然又是引得京中好一番赞叹,光是那从街头看向街尾都看不到尽头的纳征礼就足以让人眼热了。至此,二人的婚事也算是过了明路,叫一个人尽皆知。
祁肃之在纳征过后的第二天就起身返回嘉堂关,皇帝对此倒是不着急,也没过多的催促于他。只是他自己个心里长草,只想着将嘉堂关的事情尽快处理妥当,最好能于年关之前回来,对于把属于他的姑娘娶回家这件事,简直是有些迫不及待。
陶桃在京城中仍旧和以前一样过日子,不过就是陶家二老这回没再嚷嚷着回桐州,怎么都要等孙女儿大婚之后,再说回去不回去的事儿。对于陶氏的遭遇,二老显然是痛心的,精气神明显比之前要萎靡了许多,陶桃对此也无可奈何,到底是亲女儿,就算对方不孝,小时候的感情终归是在的。
转眼京城就入了秋,这日陶桃正在裕盛堂查看最近一段时间的账本,屋子里暖和的犹如盛夏,原来是靠近窗户的墙角处已经燃起了炭火炉。
呼兰柯在外面抬起手敲了敲门,在得到里面的允许之后,推开门走了进去。那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他登时就热得鼻头冒汗,并且适时的对面不改色的红玉投去了敬佩的目光,光是凭着这点就能看出,小姐身边可不是什么人都随随便便能呆着伺候的。
“呼兰?何事?”陶桃将目光从账本移到了呼兰柯的身上。
“小姐,刚刚从良山那面传回来的消息。”呼兰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恭敬的上前递到了她的手上。
陶桃挑眉,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信纸。从红玉的方向看过去,隐约可见笔墨透到了纸张的背面,那张纸上应该没有几句话,但是少女却看了许久,眉头也跟着越皱越深。
她同呼兰柯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不解。
半晌,陶桃呼出一口浊气,将那纸张随手扔在了桌子上,似笑非笑:“说是阮炀到了良山就病倒了,很严重,而且已经于十几日前病逝,尸首被守山的官兵随手扔在了乱葬岗里,世上再无此人了。”
呼兰柯拿起那张纸,红玉也凑了过去,二人从头到尾迅速的扫视了一遍,还是红玉率先开了口:“不大可能吧?阮少爷虽说是个读书人,但是阮府也曾为其请过几个武师教导他的拳脚功夫,那么多年连风寒都极少染上,怎么人到了良山说没就没了?”
“去良山一路跋涉,他们又是奴籍,吃不好睡不好还要时常忍受官差的打骂……”呼兰柯试图理智的分析:“据说等到到了良山之后,阮府的许多主子都病倒了,那里只有赤脚的乡医和一些疗效不知如何的草药,病死倒也在情理之中。”虽然他也不是非常相信,阮炀正值壮年,得的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这人没了的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些?
陶桃任由他们两个人在那边七嘴八舌得的分析,实际上早在得知阮府上下竟然是只被流放到良山之时,她就已经在心中开始怀疑了。根据委托者的那些记忆,这阮炀最终是扳倒了六皇子将庞瑶给抢回到了自己身边的,至于他一个区区没几品的小官靠的谁、又是如何将六皇子拉下马的,委托者全都没有半点记忆。原本她觉得阮炀没能获得死罪没准是因为他是男主,受到剧情大神的光辉普照,现在一想却也不一定。
委托者的记忆并不完全,而且在阮炀夺回庞瑶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可这世界本来就是一个乙女游戏,而且是一个没有结局的乙女游戏,那阮炀就确保真的是所谓的男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