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暴雨,这一带又并非商业区,加上是工作日的关系,咖啡馆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因此，毛利兰可以很清晰的听到对面的声音,还有那明明不真实却无比靠近的话语。

“什么？”

饶是如此，她依然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她所认识的眼前人，无论是否拥有着多重身份，又或者是不是多种记忆掺杂在一起,在她心目中,他依然是那年时刻不忘记给她科普福尔摩斯的阳光少年。

以为她没听清，工藤新一只能将刚刚的话给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你有什么心愿想要达成，只要是不违背道德底线的愿望的话，什么都可以。”

毛利兰定定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忽然笑道：“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不明白对面女性的这个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他隐约感到了有些奇怪,这样的笑容并不是他认识的毛利兰应该拥有的。

“那我希望你留下来,哪里都不要去的话，你……能够做到？”

工藤新一微微一愣,那清透的双眸平静的注视着毛利兰,面部神情依旧那般温柔，只是本应流露出柔软和笑意的眼中，却什么都映射不出。

“兰,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轻轻一叹，工藤新一抬手。

周围的空间顿时变得无比漆黑，除了他和对面的毛利兰能够正常动作，一切就像是停止了一样。

“我可以满足你所有愿望，但是做不到的愿望就是做不到，我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下这个愿望，叔叔的年纪也很大了，你始终是要嫁人的，该为你自己好好规划一下未来了。”

“工藤新一，我以为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说到这里，毛利兰重重的喘息着，急促的说话让她有些不舒服。

工藤新一没有说话，看了眼被定格时间的咖啡，暗暗惋惜了下没有将他们这个桌子上的时间给留下。

短暂的休息过后，毛利兰一字一句道：“我说过的，我喜欢的那个少年已经不在了，我不会去委屈自己找一个人凑合着。”

“我爱着那个少年，直到现在依然爱着。”

听了这话，工藤新一眸光微微一闪：“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你看完全可以——”

“你确实可以将工藤新一独立出来，但是我明知道那并非完整的你，对我来说工藤新一就是其他人了。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这个道理你就是不懂呢？”

工藤新一眼中闪过错愕，但那也正是一瞬间的事情，随后他便轻轻低垂着头。毛利兰的意思他很明白，可是做不到的事情，始终是不可能做到的。他希望眼前的女性可以幸福，纵然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少年。

“我明白的，兰。”

放弃了去考虑更多的，工藤新一重新抬起头，眼中不再空无一物，而是盈满了悲伤。

“可是那又怎样呢？你需要的是工藤新一，但是那个工藤新一不会再回来，你要为了这样一个不存在的人独守一辈子吗？”

“不。”

不等工藤新一松口气，就听到对面的女性这般说道：“我的愿望很简单，我希望你可以活着回来。”

手中原本握着的宝石啪嗒一声，被捏得粉碎。

迎上工藤新一惊愕无比的目光，毛利兰语气认真：“我希望你可以回来，我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事情，只要你可以平安归来，就是对我最好的礼物了。”

“不，你等下——”

工藤新一来不及阻止，愿望就生效了。

淡淡的金色光芒从四面八方集中过来，一圈又一圈的覆盖住了少年单薄的身体上。

而后，少年双眼一闭，倒在了桌子上。

毛利兰并没有去关心他，而是望着后面浮现而出的身影。

“这还真是——”

似是在斟酌用词，以光凝聚而成的人苦笑道：“你这样的愿望，让我能说什么？”

金色的长发倾泻在地面上，精致漂亮的双眸，犹如最上乘的宝石，闪烁着荧荧之光，让人无法忽视。

而那一袭简单的长袍上，无数的淡色图案汇集在一起，像是一幅能够渲染世界的画卷，令人心生向往。

“这就是你真实的模样？”

关于五十岚优夏的真实性别，很多人并不相信她是女性，毕竟作为工藤新一的时候，他和一个普通男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毛利兰隐约察觉到了对方真实性别是女性。

没有什么原因，只是一种感觉。

五十岚优夏轻轻点头：“是的。”

这确实是她最初的模样，比起五十岚优夏时候的模样来说，现在的她更加接近于神明时期，却因为并未完全消化完时间之力，没有恢复到全盛时期。

“我让你许愿，你却将愿望的本体选做了我，你这样根本就是浪费。”

毛利兰却摇头道：“无论你给予我的愿望，对你自己是否适用，我只是说出了我的希望。无论是哪一个你都没有关系，我还是那句话，我希望你可以安然回来。”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去做危险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要让我许愿？”

五十岚优夏竟无言以对。

“如果不是抱着无法回来的心情的话，你不会现在才和我摊牌的。也许我了解的只是工藤新一，我并没有非常了解你，可是我觉得——既然你可以包容一切，那么在某个地方和他这么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看起来，不管是为了你的愿望，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应该努力活下来？”

“不是努力，是一定。”

毛利兰皱眉道：“我不知道当年你为什么要以工藤新一的身份死去，后面又是江户川柯南的身份归来，却拒绝周围的一切。在我看来，你表面上的冷漠，只是因为希望别人不要为你的离开而感到悲伤。”

“我曾经爱着的那个少年，绝对不会因为经历了挫折，就去怀疑人性本身的。而你，有着如此光辉的外表，自然是更加不可能厌恶世界的。”

五十岚优夏径直走到毛利兰身边，撩开她的前刘海，弯下腰在眉心处轻轻吻了一下。

“这是我给予你的祝福，毛利兰。”

虚假的世界突然间碎裂，毛利兰看着对面趴着的少年，抿着唇没有说话。

“客人，这位先生是……”

毛利兰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我朋友只是睡着了。”

那位服务员讶异了一下，将旁边的毛毯递给毛利兰：“天冷，还是给他盖条毯子吧。”

“好。”

与毛利兰分别后，五十岚优夏并未马上前往约定的地方，她并不觉得迦勒底他们会在那里待上整整一天，而她也没有想过要提前那么久等着。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去看看她名义上的后代。

不管怎么说，她曾经是彭格列初代是存在过的事实，无论她对于那些人事物此刻抱着怎样的心情，最后看一眼总是没错的。

她没有和毛利兰说，其实她此行是否能够打败敌人，对她而言那都是埋骨之地。

她不曾与任何人说过，真正的虚无……她不仅见过，还待了很久。

那是一个没有时间概念，没有光没有暗的地方，待得短了或许还会保有自我，时间一久她就会忘记所有。

名字，过往，模样……这些都会一一从意识中剥离而出，她比起某个个体，更像是茫茫虚无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