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皇帝重体面,被底下人逼着从轻处罚非但体现不出他的仁慈,还显得窝囊,他不恼羞成怒才怪。
何玿微跟着省悟:“是了是了,陛下昨日下旨逮捕柳侍郎父子还有萧阁老,就是防止他们继续承头带百姓闹事。看来圣意是倾向宽贷的,我们就按陈阁老的话做吧。”
三人合计分头去安抚官员、士子和百姓,尽量压低动静。
邓云芝在屏风后听着,忍不住插嘴:“你们不想惹恼皇帝,可也不能干等着什么都不做吧。”
顾淳如、滕凤珍不料她躲在一旁,忙局促起身,隔着屏风见礼。
顾淳如说:“夫人放心,陈阁老说了,等三法司会审完结,他会见机向陛下进言,届时准能把人保下来。”
他们抓紧时间分头办事,何玿微出去送客。
顾淳如侥幸道:“方才好险,尊夫人若再晚出声些,我这脸就丢大了。”
何玿微不解:“少穆兄这是何意?”
顾淳如怅叹:“你们不觉得遗憾吗?假如当初在与柳大小姐结识时便识破她是女儿身,还用得着陈阁老为我们做媒?白白错失一桩好姻缘,可惜,可惜啊。”
陈良机代朱昀曦为三鼎甲说媒,三桩婚事里只顾淳如的不美满。
以前他还能拿本来也没遇到过可心的女子来开解,如今得知温霄寒本是女身,深恨与良缘失之交臂。
想当初看过温霄寒为他做的诗,他误会此人有龙阳之好,对自己存了非分之想,有意远着她。那时若稍加试探,兴许还能收之桑榆,只怨他生了一双梁山伯的拙眼,没认出近在咫尺的英台。
他越想越惋惜,不由得念诵古诗:“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②”
何玿微、滕凤珍对婚姻很满意,虽欣赏柳竹秋也没动别的念头,看见顾淳如这光景都暗暗好笑。
在他们的通力协作下,有可能兴起的风波都被尽力遏制了。
三天后三法司在刑部衙门会审柳竹秋。
柳竹秋到堂时身着女装,见昔日英姿勃发的温霄寒没了胡子,换上裙钗,摇身变做靓丽女郎,官员们有的无所适从,有的觉得她除了衣衫素净些,这高鼻深目的浓艳姿容倒很符合传说中的风骚形象,更认定她是靠色、诱获得太子宠信的。
主审官拍响惊堂木,质问人犯:“堂下跪的是何人?”
这官儿以前见了温霄寒都眉花眼笑主动打招呼,这时故意摆谱,尽显势利世故。
柳竹秋不卑不亢道:“小女子姓柳名竹秋,今年二十有五,祖籍四川成都,现随家父在京居住。”
主审官又问:“柳竹秋,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柳竹秋说:“小女子不合冒用温霄寒的身份行事。”
主审官厉声纠正:“休要避重就轻,你冒充温霄寒欺世盗名,还向朝廷骗取官职爵位,欺君罔上,论罪当诛!”
柳竹秋淡定反问:“敢问大人,小女子的名声和官爵仅仅是靠‘温霄寒’这个身份得来的吗?”
主审官哑口,一旁的众官也都说不出话。
温霄寒本是寂寂无名的寒儒,那些被世人赞赏的才华和换取官爵的功绩都来自柳竹秋本人。
柳竹秋说:“小女子凭真本事赚取名声,又凭真本事立功受封,除身份造假,其余样样真实不虚,纵对君上有过欺瞒,也是情非得已。”
她讲述女扮男装的最初动机,包含讥讽道:“各位大人想必都认同‘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一说。节操包括守信重义。小女子与义姐结拜时曾发誓与之共患难,为履行誓言,故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凡当时有一个宋宏道公的旧识或门徒出面保护妙仙姐姐,小女子也不至于铤而走险。”
此事人所共知,足令自诩君子的男人们惭愧。
主审官被迫草草掠过,提出下一个质疑。
“你做这些事,指使者是谁?”
“天地良心。”
“可有同谋?”
“一起干坏事才叫同谋,小女子信奉道义,从无恶行。”
“那谁是你的帮手?”
“要说帮手,连万岁爷都该包含在内。”
“大胆!你到了这会儿还敢污蔑圣上!”
“小女子说的都是实话,若非陛下慧眼识人,我怎能那么快建功立业?小女子最幸运之处就是遇到一位不拘泥,无偏见的明君,给了我那么多施展才能的机会。有道是圣代无隐者,英灵尽来归③。陛下英明睿智,方使我等女辈也能有出头之日。”
………………
柳竹秋巧言善辩,次次躲过主审官问题里的陷阱,还见缝插针给庆德帝戴高帽,让人揪不住小辫子。
她做温霄寒时的经历人们差不多都了解,得到一通流水账似的供词,更像一本功劳簿,若拿这个治罪,倒显得皇帝和朝廷不厚道。
主审官又从真温霄寒的死因下手,怀疑他是被柳竹秋杀害的,派人去成都提来温霄寒的姑父姑母,再派人押柳尧章去陕西挖出温霄寒尸骨,带来京城勘验。
尸骨先到京,仵作验骨后报称死者身前无中毒受伤迹象,确系患病而亡,但面目早已腐烂,难以断定身份。
又过半个月,温姑妈来了。
这些年她每年都会收到侄儿寄来的丰厚供养,尤其是近两年,每次都多达上千两。
她拿着这些钱置地买房,悠闲富足地安度晚年,从没怀疑北京城里飞黄腾达的温霄寒另有其人。
那日成都知府派官差来提她上京,她还以为侄子得罪了权贵,遭人陷害,决定亲自为他喊冤。及到在公堂见着柳竹秋,她一下子愣眼巴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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