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德帝半信半疑,却受尴尬处境限制,无法大力彻查此事。
这和匿名文书案不同,太子直接牵扯其中,他就这一个可心的儿子了,且自身病入膏肓,临死前总不能废太子吧?
既然决定保太子,事情就不能闹大,搅和进来的人越少越好处理。
他烦乱地朝朱昀曦挥手:“你先下去吧。”
朱昀曦猜父皇倾向保他,方敢小心求情:“父皇,柳竹秋欺君是真,所立功劳也是真的,还求您网开一面。”
庆德帝看出他前面的掩非饰过都在为这句话做铺垫,火气蹭地蹿起八丈高,随手抓起枕边的玉枕掷他,怒斥:“其他人算计朕便罢了,你是朕的亲骨肉,也跟朕耍心机,朕的心血都被狗吃了!”
唬得太子额头贴地,不停哭泣求饶,这种时候窝囊是保命要诀,皇帝这么生气无非因威严受到挑战,等他耍够威风气才消得快。
朱昀曦为使父皇心软,冒险动用还不太纯熟的撒谎技能,哭道:“非是儿臣不懂法度,因儿臣曾多次向柳竹秋许诺,如若事发定会保其性命,她当差时才那般英勇顽强。有道是‘君命无二,失信不立’,若儿臣无法兑现承诺,将来还如何取信于臣下呢?”
庆德帝叱骂:“你明知她欺世盗名在先,识破后还敢重用她,现在已是欺君的共犯,焉敢再为其求情?”
朱昀曦抬头抓住被角哀求:“儿臣毕竟是您的亲骨肉啊,子曰‘父为子隐’①,柳竹秋若死了,世人必骂儿臣不义,您得救救儿臣啊。”
他不来画蛇添足庆德帝也明白这茬,见他拿亲情要挟,真想痛打一顿。
还是庄世珍有眼力见,借劝说提点朱昀曦:“殿下犯了大错,还想圣上包庇您,这不是错上加错吗?快去一旁思过待罪才是认错的态度啊。”
言下之意是刚才皇帝让他退下已是护短的意思,既要护短就不会让他身败名裂,他只该听话顺从,纠缠逼迫反会恶化事态。
朱昀曦清省,忙说:“儿臣愚钝,儿臣这就去外面跪着,听候父皇发落。”
他磕头后不敢起身,手脚并用爬出卧房。
更鼓响起,明月芦花,鸡飞狗跳的一天即将落幕。
庄世珍伺候皇帝喝睡前的汤药,走近帐幔,里面钻出长长幽叹。
“陛下醒着呢?”
“太子呢?”
“还在外面跪着,晚膳也不肯吃。”
“……扶朕起来。”
庄世珍忙带两个小宦搀起皇帝,扶架到一旁的椅榻上。
庆德帝命其他人退下,只留庄世珍伴驾,问他:“太子说他只是为了笼络柳氏才临幸她,你信吗?”
庄世珍知道皇帝心头雪亮,苦叹:“老奴不敢妄自揣测,不过殿下近年心疾发作以及罹患呕血症,都是在柳氏出事后,这未免太巧了点。”
庆德帝冷笑:“不是巧,他就是迷恋那女人到了要死要活的地步,怕朕杀了柳氏才假模假样装冷淡。朕想萧其臻求婚也非经允许,而是柳氏见朕病重,以为太子不日即将登基,不愿做他的嫔妃才勾搭萧其臻当下家。曦儿这浑小子,戴了绿帽还替她遮丑,太丢人了。”
“如果是这样,这柳竹秋也太无法无天了。”
“哼,她从来都无君无父,无法无天,胆量、心机、手段都太了得,跟吕雉、武媚是一类人。”
庄世珍见皇帝吹胡子瞪眼,暗含兢忧地请示:“陛下想杀了她?”
庆德帝雕像般静默许久,深深不甘道:“此女做了这么多轰轰烈烈的勾当,已是朝野共议的传奇。此时杀她,这传奇便将不朽,朕可不想用自己的名声为他人贴金。”
作者有话说:
带猫咪去看病了,来迟了~
①《论语·子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父亲为儿子隐瞒劣迹。儿子为父亲隐瞒过错,直率坦白就在这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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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柳邦彦和儿子们平安到家,家里人已知柳竹秋身份败露,正乱成一锅粥,见男主人们回来亦无喜色,都明白厄运才刚刚开始。
父子四人分头更衣,范慧娘拿出柳邦彦的衣服给柳尧章穿换。
白秀英帮丈夫换衣时忍住恐惧问他:“季瑶被他们抓去昭狱会不会受折磨?太子殿下会救她吗?”
柳尧章的担忧被厚厚的泥浆包裹,任何正向的力量都冲不开,抱定必死决心知会妻子:“我决定明天一早去宫门外跪求陛下饶季瑶性命,若陛下连我一并治罪,今后瑁儿和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他目前是待罪之身,再敢造次无异于找死。
白秀英只怔了一瞬,泪水与坚毅的神情同时涌现。
“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家里人。”
稍后仆人来传话:“大爷二爷叫三爷去内书房。”
白秀英跟柳尧章一块儿过去,独自在书房外的庭院里等候。
只见梁氏马氏也来了,两位嫂嫂满含怨气地注视她,避瘟神似的远远站着,悄悄向书房内张望。
柳尧范和柳尧哲正你一言我一语抱怨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