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魂计一出,朱昀曦再次束手就擒,就跟那蒙了眼睛的驴似的任她牵着走。
柳竹秋本着堵嘴加泄欲的目的在椅子上与之演了一出“薛平贵降烈马”②,事后叫春梨打水来和他简单清洁一番,服侍他穿好衣衫。
春光易逝,朱昀曦看天色已晚,必须回宫了,恋恋不舍地握住她的手,约定下次相会之期。
柳竹秋送他出去,过中庭走到花园的连廊下,见右边的大槐树上缩着一个小孩。
她见了惊呼:“仇儿,你爬那么高做甚?快下来!”
骆仇原想躲着她,被这一声呼喊惊吓,脚底失滑整个人挂在树枝上。他人小抓不稳,随即脱手从两丈高的地方坠落。
旁人根本来不及营救,柳竹秋唬得毛发森然。
惊魂时刻,槐树下的女贞木丛里遽然钻出个高大男子,扑上前接住骆仇,抱着他着地翻滚,看情形都没受伤。
柳竹秋认出是陈尚志,三魂方定,七魄又惊。
瑞福正跟着送驾,反应迅速地奔跑上前,假装查看二人伤势,以此遮挡陈尚志,防止朱昀曦看清他的长相。
然而惊险一幕已深深吸引太子注意,他见陈尚志衣着不似奴仆,看身形又是年轻男子,疑心去而复返,走近严肃质问:“这人是干什么的?”
柳竹秋眼看混不过去了,干脆据实禀告:“回殿下,这是陈阁老的长孙,小名裕哥,暂时寄住在微臣家。”
朱昀曦盯着刺猬般抱团紧缩的少年,狐疑:“陈良机为何将孙子寄宿在你家?”
“说来话长,这孩子是个傻子,常遭家人及恶仆虐待,微臣见他可怜才为其提供庇护。”
朱昀曦眼瞅陈尚志的举止是不太正常,命云杉和侍从们拉他起来查看长相。
柳竹秋冷静阻拦:“殿下还是别看得好,否则定受惊吓。”
“他长得很丑恶吗?”
“不……总之看了会影响您的心情。”
她越说太子越好奇,大声催促着。
侍从们左右架住陈尚志的胳膊,揪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
陈尚志拼命挣扎,恐惧极了。
柳竹秋让侍从们别太粗暴,轻声哄慰:“裕哥别怕,这位是当今太子殿下,他只想看看你的脸,不会有事的。”
陈尚志听了方安静下来,哆嗦着缓缓抬头。
两张相似度惊人的面孔就这样对在一起,又如同照镜子,一齐露出惶惑。
云杉等人瞠目结舌,抓住陈尚志的侍从也不由得松开手。
朱昀曦险些站立不稳,指着傻儿颤声:“他、他……”
陈尚志见鬼似的吼叫,调头逃向庭院深处。
柳竹秋命瑞福追去照看,向兀自失神的太子请求:“请殿下移驾屋内歇息。”
她领着六神无主的男人回到内书房,扶他坐下,喂上一碗清茶。
朱昀曦用力推开茶碗,厉声诘问:“你是什么时候遇见那小子的?”
柳竹秋镇定道:“臣女搬家时陈阁老带裕哥来做客。见到他臣女也吃了一惊,想不到竟有人会与您的容貌如此相似。”
“你当时为何不禀报?”
“臣女猜您一定不想知道,陈阁老也怕损害您的清誉,多年来一直将傻孙关在家里。”
朱昀曦陷入混乱,凝神调息一阵,慢慢适应这离奇事实。
柳竹秋手搭在他的肩头巧笑开解:“臣女想当年女娲娘娘造出殿下这样完美无缺的杰作后还想趁手再做一个。谁知手艺再难达到同等水准,出来的品相只及得上您的□□分。不想让世人拿他同您比较,干脆让他变成了傻子。”
朱昀曦微微抬头冲她白眼,这伤自尊的事经她这番诙谐,打击度确实减轻不少。
像出了一场特大洋相,他报复性地提出质疑:“你把那小傻子养在家里,是在金窝藏娇吗?”
柳竹秋先笑后气:“殿下竟然这样埋汰人,臣女再不堪,也不会对一个智识不到三岁的傻子起□□。当初决定收留他,也是因为看他长得像您,恋着凤凰故而同情孔雀。如果您连这个也要误会,那臣女待会儿就把人送回陈府。就跟陈阁老说您不许我再管他家的事。”
朱昀曦疑心病再重也不会吃傻子的醋,失言后拿开玩笑来狡辩。
这时他脑子里已在思索另一件事,谨慎询问:“那傻子的父母呢?怎不管他?”
柳竹秋气闷闷回答:“他七岁时父母就相继过世了。”
“……你知道他母亲家的情况吗?”
“听陈阁老说他母家姓黄,外公外婆也都不在了。”
柳竹秋发觉朱昀曦的提问很奇怪,即刻反应过来。
太子曾说他是陛下借腹诞下的,生母另有其人。裕哥和他相貌出奇相似,莫非有血缘关系?这么明显的问题我怎会忽略呢?
她敛神屏息,朱昀曦也是,不知该不该向她表明疑思。
看他眉梢上了十把锁,快被沉重地苦恼压弯腰身,柳竹秋先不忍心了,迟疑道:“陈阁老还说黄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从小被过继出去与娘家断了音讯……殿下,要让臣女帮您查一查那黄大小姐的下落吗?”
设若黄家的大女儿就是太子的生母,便能解释陈尚志为何那么像他了。
朱昀曦异常紧张,像面对一颗含有剧毒又无比诱人的果实。
在确定他不是章皇后的亲骨肉时,他就对那个生育他的女人产生莫大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