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昀曦微讽:“孤王没当你是女人。”
“可臣女当殿下是男子啊。”
“你还记得自己是女子?”
“那是自然。”
“你去照照镜子,你看孤王的眼神是正经女子该有的吗?”
“臣女罪该万死。”
“那就罚你先吃了这块饼。”
柳竹秋想伸手接,被他制止,只好就着他的手咬住酥饼。
云杉瞧着不像话,唯恐太子对柳竹秋动念想,忙倒上一碗清茶准备尝验后请他饮用。
朱昀曦命他直接递给柳竹秋:“你来为孤王尝验。”
为君上验毒也属恩宠,云杉忙拿空碗给她倒茶,朱昀曦却说:“不必了,让她就着孤王的碗喝。”
“殿下这如何使得?”
云杉第二声反对被堵在牙关里,太子爷不拘小节,跟近侍玩耍到兴头上,常会忘记尊卑礼数,还不喜人说教。
柳竹秋不明白朱昀曦的心思,只看出他眼下很高兴,考虑要不要谄媚迎上。
“怎敢让殿下喝臣女的残水?”
“上次不已经喝过了吗?”
“那次是情势所迫。”
“行了,这是他们新上贡的松萝嫩毫,孤还没吃过,你先尝尝看味道好不好。”
他居然使用循循善诱的语气,逗得柳竹秋心花开放,忙捧起茶碗喝了一口,含在舌尖细细品味后咽下,赞道:“香气高爽,甘甜醇和,确是茶中极品。”
朱昀曦接过她进还的茶碗,眼神里多了一抹深沉。
“这么干脆地喝下去,你就不怕茶里有毒?”
在漱玉山房效力的都是他最可靠的亲信,但人心隔肚皮,谁也不敢保证当中没有投毒者的同党。
柳竹秋觉察到这句话传递出的临深履冰的孤独,一番开导脱口而出:“殿下可曾听过禅茶一味的典故?”
“说来听听的。”
“唐代从谂禅师修为高深,一日两位僧人来向他请教禅理。禅师问其中一人以前是否来过,那人答没有。禅师便叫他吃茶去。另一人答曾来过,禅师也叫他吃茶去。旁人听了好奇,问禅师为何来过和没来过的都叫吃茶去。禅师便唤出这个人的名字,等那人应了,也叫他吃茶去。”
朱昀曦笑问:“这是什么缘故?体现佛家的众生平等吗?”
柳竹秋道:“非也,从谂禅师说的‘吃茶去’其实是一种心注一境的态度,不管生在顺境还是逆境,是泰山崩于前,或是恶虎追于后,都能气定神闲。臣女知道殿下这几日为投毒一事忧恐难安,又因垂怜亲近侍从,不忍大兴狱案。今日求见,禀报文安冤案还在其次,主要是想献计策为殿下秘密捉拿那投毒者。让殿下能够摆脱危困,悠游自在地吃茶去。”
朱昀曦大喜,命她速速分说。
柳竹秋向着云杉睨笑:“要行此计,得委屈云公公吃些苦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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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柳竹秋只能为朱昀曦出谋划策,实施过程插不上手。回到灵境胡同,柳尧章正在家里等她。
“载驰兄出事了,你知道吗?”
三哥反应强烈,表明萧其臻摊上了大麻烦,事实的确如此。
庆德帝偏好道教,皇宫里养着许多炼丹烧汞的道士,其中数黄羽最得宠。此人精通方术,助皇帝扶乩问卜,时有灵验,被封为‘清霄保国宣教高士’,能随意出入禁苑。皇亲国戚,阁老尚书都尊称他“老神仙”,普通官吏见了他还得下跪磕头。
真修行者都清心寡欲,那流连红尘的自然放不下名利心。黄羽既得圣眷,皇家的丰厚赏赐仍不够他受用,还广设道场道观大肆欺诈善男信女的钱财。
西直门内的弓背胡同有座忠烈祠,里面供奉着本朝开国百年来的五位忠臣,建祠三十余年祭祀不断。
近日黄羽的弟子打起这忠烈祠的主意,想将其改建成道观使用。
这些“传奉官”①办事不按章程,只跟工部打声招呼就领着工匠来占祠堂。街坊们对忠烈祠感情深厚,不敢当面阻止,悄悄跑去向县令萧其臻求告。
萧其臻立刻带人前去过问,见施工者拿不出朝廷的批文,便严令他们修复已被毁损的建筑物,未经官府许可,禁止侵占祠堂。
区区六品芝麻官怎入得了人家的眼,两方一言不合直接动起干戈。当街殴打官员等同造反,萧其臻果断命令手下人高呼:“抓反贼!”
附近居民恨透这帮飞扬跋扈的道士,听到县宰号令,踊跃操家伙助阵,协助官差将一干人等绑缚县衙。
柳竹秋听到这里拍手大笑:“这萧大人瞧着木头木脑,竟还有这振臂一呼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