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执的左手托着汤碗,手背向下,根本看不出来受了伤。解春潮也不想问,只当是没听见。
左右是没人肯帮他,罗心扬和解云涛都明着暗着帮方明执。解春潮有些气馁,僵着身子不说话。
方明执舀了一勺汤浇在米饭上,拌匀了喂到解春潮嘴边:吃一点吧,一会儿要凉了。
解春潮没动,方明执露出了淡淡的忧心,放下勺子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解云涛有些看不过去了,把方明执手里的碗接过来:我来吧,他生病的时候爱闹脾气。
解春潮眼睛睁开了,眼巴巴地看着解云涛。
方明执没再坚持,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解云涛给解春潮喂饭。
解云涛喂饭喂得很实在,每一勺饭都堆着尖儿,解春潮吃得两颊鼓鼓的,眼看就要噎住了。
方明执拦住了解云涛填鸭式的喂食,又小心地护住了解春潮,抬头跟解云涛说:大哥累了吧?还是我来吧。
解云涛正嫌喂得麻烦,嘟嘟囔囔地说:我这不喂得挺好的嘛。到底还是把碗推给了方明执。
西红柿的汁水很丰沛,鱼肉也鲜嫩弹软,解春潮发自内心地喜欢,但是他抗拒着方明执的照顾。
可是吃了两勺,解春潮的胃口彻底打开了,有点懒得管是谁喂,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方明执极为耐心,一小勺一小勺地把拌着汤汁和鱼肉的米饭喂给他。
后面看解春潮吃得慢了,方明执就放下了碗,低声问他:是不是不想吃了?
解春潮轻轻嗯了一声,又加了一句:谢谢你。
方明执没说话,依旧如珍似宝地揽着他,又把他腰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解云涛和罗心扬两个直男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都不知道往哪儿看好。
这时候门外传来三声轻重均匀的敲门声,一位瘦瘦小小的男大夫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抽了抽鼻子:明执,你这是给我弟妹喂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方明执没说话,那人也浑不在意,走过来弯腰看了看解春潮:嗯,感觉怎么样了?下腹部还有没有坠痛了?
解春潮记得这个人,姓孙,是方明执的朋友,前一世虽然接触不多,但对他一直很好。只是他中途卷入了一场大型医疗事故,当时的新闻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他的新闻,最终他在牢狱中结束了职业生涯。
解春潮吃过饭精神好了许多,自己撑着身子坐直了,回答他:没疼了,只是头有一点晕。
医生拿起他床尾上的体征记录表,一边看着一边说:嗯,都正常了倒是。可算是保住了,要不然你老公可能得把我皮给扒了。我们医院的护士都给吓坏了,说当时方明执抱着你跑进来,浑身是血跟个杀神似的
孙玮。方明执轻声打断了他,声音风平浪静的,但是环着解春潮的手臂却下意识地紧了紧,他跟解春潮介绍:你的主治。
孙玮也看出了方明执的紧张,接着他的话火速转移了话题:对,目前你由我负责,我原来和明执一个大学的,我读PhD的时候他刚好商学小本。那时候他在我们学校里那叫一个,啧,不知道怎么形容。那时候我还觉得他太咋眼,后来也算不打不相识吧。到现在也算老交情了。别的不敢说,我在产科这边还算过得去。明执把你交给我,你放心,只要你听我的,这个孩子肯定健健康康的。
孙玮自顾自地说完,看了解春潮一眼,终于回归正题:早上的时候方明执跟我说你吃过避孕药?能不能详细地描述一下。
解春潮根本没想着留着这个孩子,含糊其辞地说:具体不记得了,但是药店的人说是很有效的避孕药,可以不伤身体。
孙玮不由嗤笑一声:男用的避孕药还不够成熟,哪有有效又不伤身体的?温和的脱靶率高,有效的副作用都很强。你吃过药之后有没有什么反应?
他这么一说解春潮就想起来了,前一世他吃过避孕药都会有短时间的眩晕乏力,这次好像完全没注意到。
解春潮意识到自己缴了智商税,也不好意思解释了,只是赧然地摇了摇头。
孙玮以为他是担心孩子,安慰他:没关系,虽然你这次出现了先兆性流产的一些症状,但是主要是由心绪波动和不合适的环境温度导致的,和药物没什么关系,而且到现在各项指标也稳定了。
通俗的讲,孕期一定要注意保持心情愉快。衣食住行各方面我都交待过明执了,你甭操心,怀着孩子就让他伺候你。他想了想又说:明天你就能办出院了,回家以后尽可能多静卧,少走动,忌生冷刺激。
明执说你胃不好,吃过饭之后顺时针轻揉上腹部五到十分钟,千万不能着凉或者积食。过一周回医院复查,或者我也可以出诊,看你怎么方便。孙玮显然是对于豪门的婚姻一无所知,就像是叮嘱一对普通夫妻似的,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
解春潮听着这些,心里有些酸楚。孕期的注意事项,他都很清楚。可是他和这个孩子没什么缘分,只想趁着它还没在他的生命里留下太多痕迹的时候,终止这场闹剧。
但是他总不能当着解云涛和罗心扬的面,直接说自己根本没打算留着这个孩子,他多少还是有些怕方明执的。方明执对这个孩子表现出的可怕执念,让解春潮只是对着孙玮点了点头。
身后的方明执像是松了一口气,手小心地罩在解春潮的下腹,转头问他:现在没有不舒服吧?
解春潮不自在地摇摇头,当着孙玮,也没表现出太多抗拒。
孙玮看着方明执的手,微微皱起眉:你手怎么弄的?在哪儿磕的?你出来我给你上点药。
方明执正要拒绝,孙玮很认真地看着他,强调了一遍:你手上的伤要处理一下。
解春潮怕方明执真的要给他揉肚子,赶紧说:你去上药,我自己揉就行。
方明执犹豫了一下,跟着孙玮出去了。
一出门孙玮的表情就凝重起来:明执,我虚长你几岁,你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有了孩子,本来是件好事,你却让我替你保密。我见的孕夫多了,我能看出来你爱人根本就对这个孩子没信心。他是不想要吗?
方明执顺着走廊看向远处,平静地说:没有,他很爱它。
孙玮语重心长地说:这话换了别人我都懒得劝,因为费力不讨好,但是你救过我的命,我不说心里不痛快。他现在这个状态,你要是不护得牢一点,后头的事真的不好说。这个孩子你什么想法?
方明执垂下头,盯着脚尖:我的。
孙玮叹了口气:我能保证宝京整个医疗体系内不为他实施妊娠终止术,但是每年都有很多孕夫怀着侥幸心理铤而走险,你一定得仔细一点。
方明执听见这一句,下意识地拨弄着手腕上的手表搭扣,脸上依旧平静得不见一丝波澜。
孙玮皱着眉头瞪了他一会儿:你上学那会儿就这毛病,七情不上面。酷是挺酷的,可你这样怎么能行呢?心里着急你就有个着急的样子,你这么憋着早晚憋出毛病来。
方明执看了看病房方向,伸出左手来:麻烦你帮我上药吧,他得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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