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禾朝王林安抚地笑了笑,“若还有事,便去忙吧。”
王林是个既来之则安之的性子,应了声便掉头走了。
卫小将军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我记忆中的父亲,不该对人做出这种事来。我自打出生就跟在他左右,是因为他才想从军,是他教我保家卫国的道理,明明——”
年轻人的话语戛然而止,猝然地转过头去抹了一把脸。
薛嘉禾体贴地不去看他,转身向外走去,轻声道,“若我真有什么能帮你的,至多也是保全卫家不知情的人了……”她顿了顿,偏头看向已经追到自己身旁的年轻人,叹息道,“若是他被押送回汴京,我定让你再见他一面。”
卫将军是罪无可恕了,这只要是知情人就该想得到。
卫小将军带着鼻音地在旁嗯了一声,随后匆匆告辞离去。
绿盈目送卫小将军远去,心中想着定要悄悄让人盯着卫家,否则若是卫小将军一个想不开向外通风报信,那可就麻烦了。
“叫人注意些卫家吧。”薛嘉禾道。
心中所想被薛嘉禾一口说了出来,绿盈少见地有些慌张,“殿下的意思是?”
“他最好是头脑不发热,可万一发热……那连累的就是原本或许可以留存大半的整个卫家了。”薛嘉禾淡淡道。
“是,殿下。”绿盈垂头应了,又小声问,“殿下不担心摄政王吗?”
“担心自然是有些担心的。”薛嘉禾驻足沉默了片刻,而后她声音十分轻地道,“但我知道容决不会输的,他对我许诺定会得胜归朝了,我只要等着他回来便好。”
绿盈抬了抬眼偷瞧薛嘉禾的神情,不由得也笑了起来,“殿下若是将这话当着摄政王的面说,他想必会很高兴的。”
薛嘉禾瞥了她一眼,又举步往前走。
“……所以才不能在他面前说,免得叫他得意忘形。”
……
从刺杀薛嘉禾的行动开始一连数日对朝堂大清洗的动作叫文武百官都战战兢兢地夹着尾巴做人。
直到禹城成功收复的战报从东边传回、接着第二日大破南蛮的战报也紧随其后抵达汴京,这暴风雨似的气氛才终于松动了两分。
幼帝和容决的动作,薛嘉禾统统都没有插手,甚至也不过问,只听听赵白的汇报最多了。
倒是容决寄回的家书日渐变长,像是终于知道了该怎么写家书似的愈发熟练,中间提了许多暂时不足为外人道的话。
譬如卫将军已束手就擒,为交换家人的平安吐出了不少东蜀的密报,仗打得比预料中还顺利两分。
再譬如毓王妃在被捉后想同他会面商谈,容决信中反复强调他绝无看对方一眼的意思便直接收监审问了。
薛嘉禾时常看着家书中游龙走凤的笔迹,想象那个战报都懒得写的人是怎么一字一句写下这对他来说实在过于繁琐的家书,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
最近的一封家书最后,容决写着不日即归。
薛嘉禾放下信纸,提笔想了想,回了一封极短的回信。
——盼君已久。
……
站在城门口和幼帝及百官们一道迎接班师回朝的大军时,薛嘉禾心中有些恍然。
她想起了同容决成婚一年半后的那个夏天,季修远匆匆忙忙地到西棠院告诉她,容决打完了仗马上便要回京。
当时吃着梨子的薛嘉禾事不关己地想:只要他不休了我,回不回来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日她乏得很,也没有专门去迎容决的兴致,在西棠院里一个盹儿打到了容决进她的院里。
那一次容决回京时嚣张得很,眼里没有幼帝也没有她,一人策马掠过迎他回朝的众人便径自回了摄政王府,叫皇宫中的庆功宴泡了汤,何止狂妄两个字了得。
幼帝也记起了上次的教训,他稳稳地坐着,声音极低地换了声皇姐。
薛嘉禾微微侧脸同少年皇帝对上视线。
“这次摄政王府里已经备了酒吗?”幼帝小声问道。
“明日才会送到摄政王府。”薛嘉禾含笑答道,“陛下放心。”
叫薛嘉禾觉得不负先帝所托的正是如今在她的作用下,容决和幼帝之间关系终于不同以前一样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