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决同管家想的一样,然而这次薛嘉禾显然没从前那么好哄,容决好声好气地哄了几日也没能把地铺给拆了,只得忍气吞声地睡了几天外屋。
第四日时,容决半夜灵机一动,悄悄起身摸到了内屋,脱了鞋上床,轻手轻脚去碰薛嘉禾。
才刚搭上薛嘉禾的肩膀,她就皱着眉翻了个身。
容决只道薛嘉禾又是借睡骗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却瞧见薛嘉禾下一刻便裹着被子往他怀里熟门熟路地挤了进去。
容决碰碰她微凉的手脚,皱着眉把人抱紧了。
薛嘉禾虽说如今不生病也不喝药,但底子到底比别人弱些,平时看不出,手脚冰凉却是个老毛病。
不过她都送上了门来,容决自然也不会拒绝——他都不必怎么动作,薛嘉禾已经同前两个月一样把手脚都贴在他身上取暖了。
对容决来说倒是小意思,他轻轻揉搓着薛嘉禾的指节,心道该叫萧御医再来一趟了。
薛嘉禾这一晚睡得尤为太平,和前面几个晚上常翻来覆去的不同,暖烘烘的特别舒坦,迷迷瞪瞪醒来时还在想这简直就跟身旁放了个暖炉似的。
刚想完这念头,她一睁眼就看见了容决的脸,登时一怔。
——这人什么时候偷偷跑到她床上来睡的?
薛嘉禾撇撇嘴,伸手戳容决两边脸颊,硬是提着嘴角给他凑了个笑容出来,把自己给逗乐了。
容决眼也不睁地把薛嘉禾双手握住压低,亲了亲,才道,“不睡了?”
也不知道这人是生来如此还是早就醒了,说话时嗓音微哑却清醒得很,除了低沉两分根本听不出是刚醒来的人。
薛嘉禾迅速板起脸把笑意收回去,“谁让你进来的?”
容决睁了一边眼睛看她,“你又没说不可以。”
“这话你倒是记得挺牢,我说‘不准’的时候偏当听不见?”薛嘉禾皮笑肉不笑。
容决维持着近在咫尺的距离看了薛嘉禾片刻,将她往怀里一扣,沉声唤道,“苗苗。”
薛嘉禾怒不可遏,“你给我下去!”
绿盈在门外听见这声怒吼,见惯不惯,她将热水放在内屋门口,往屋外走了几步,出门果然就见到了赵白。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耸肩一个摇头。
绿盈:“都五天了,我可不想再闻那鸡肉味了。”
赵白:“总比满汴京找谁家鸡料理得最好吃要轻松,你可省省吧。”
大眼瞪小眼地沉默半晌,两人又同时叹了一口气。
不消片刻,容决便从屋里走了出来,衣冠堂堂,仍是那个一眼能吓哭朝中大臣的铁血摄政王。
……若不是绿盈和赵白方才都听到了那句“你给我下去!”了的话。
两位主子一分开,绿盈和赵白也分别有了自己的活干。
看着绿盈往屋里走,赵白认命地跟在容决身后道,“王爷,城郊有家叫花鸡是老字号……”他简洁明了地将这店介绍了一遍,又犹豫了一下,才道,“王爷既然要哄殿下,何必又特地惹她生气呢?”
容决侧脸看他,面色却很放松,“哄是要哄的,但刚才这也不是坏事。”总躲着也不是个事,不如找机会叫薛嘉禾当面发泄便是,她踢那两脚软绵绵的,对容决来说实在是算不上疼。
赵白:“……”行吧,反正这威风扫地的事情也不足为外人道。
“太后身边那个小丫头的事查得怎么样?”容决问了正事。
赵白神色一肃,“确实是太后娘家堂姐改嫁之后改了姓的孩子,太后堂姐因病去世后,得先帝准许,太后将无人照顾的何盛乐接到了宫中抚养,在宫里是当半个公主的。”
何家没什么势力,周家又倒了,回京两个月的时间里容决忙着处理南蛮的战前事宜,一时真没将一个曾经的周家小姑娘放在眼里。
——周家的外嫁女不少,他没心思一个个管过去。
眼看着和南蛮的仗就要打起来了,若不是中秋那个晚上的何盛乐行为怪异,容决又从成王那里听说了那晚薛嘉禾身边发生的原委,他不会浪费力气令赵白去查何盛乐。
“太后将何盛乐当做亲女儿养,曾在王爷回京前想过将她送到摄政王府助长公主一臂之力,被陛下劝阻后,又想过趁选秀在后宫替何盛乐谋个位置,但恰逢周家出事,太后才想到了蓝东亭。”赵白说了一长串,声音一点起伏也没有,仿佛在念公文似的,“此外还有一点,毓王妃在汴京时同何盛乐交好,两人直至近期仍有互传书信的举动。”
提到毓王妃这个人,容决稍稍皱了眉。
他没说好听话哄骗薛嘉禾,而是真不记得这个女人长什么样。
可幼帝亲政之前,先毓王的遇刺身亡始终是桩迷雾般的案件。容决知道不是他派人做的,也不是陈礼手下做的,幼帝也说过不是他动的手——应该说,大庆之内应当没人会特地挑先毓王这么个要实权没实权、要钱财没钱财的王爷下手。
可偏偏死的就是他。
“毓王还在汴京?”容决问。
赵白应道,“今日离京,他大病初愈,陛下让他去太医院走一趟再回封地。”
容决点头,“派几个人暗中跟他回去,不要惊动别人。”
“跟着毓王?”赵白微怔,“王爷觉得他有不妥之处?”
“不是他,是他身边的人。”
容决再怎么回想承灵公主,也想不起此人有何特殊之处。
他只记得那人在宫宴上大胆出言想将他当成和亲的对象,而当时容决脑子里最先想的却是:当着薛嘉禾的面这么提要求,简直就是在打薛嘉禾的脸。
而后等薛嘉禾不软不硬地回绝并将问题抛到他身上的时候,容决不假思索地便冷硬回绝了。
他那时自认并不喜欢薛嘉禾,但也从未想过在这等大事上折辱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