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同薛嘉禾曾经许诺过那样,不属于她,她什么也没拿走,就连十几个面人都被她好好地放在了一起。
最有可能得知薛嘉禾去向人只有那么几个:比如幼帝,比如萧御医,比如季修远。
但幼帝对此早有准备。
幼帝自己刻意没从薛嘉禾口中打听她目地,萧御医更是干脆在护国寺之行前就称病回家,最可疑季修远则是干脆领了差事离开汴京,当了去东蜀使团一员。
容决从这几个人身上抓不到马脚,最终选是细细排查笨办法。
但两个多月等下去后,容决耐心到底是失了大半——满打满算,薛嘉禾临盆日子最迟也就在眼前,她身体一向不好,不足月便生产也很正常,容决原先恼怒挫败里多少有两分担忧。
薛嘉禾去是个人烟稀少小地方,身边只有一个绿盈,太医院远在天边,乡间大夫救得了她?
眼看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容决不得不皱着眉动用了没有办法办法。
——陈夫人。
若是有可能,容决也不想和陈夫人见面。两人上一次见面时关系已经闹得相当僵,还为同样是薛嘉禾。
会试早已经放榜,陈执锐没赶上这一回,陈夫人心中必然有所怨怼,容决心中并不愿再和陈夫人那与他记忆中相去甚远贪婪形象再多打交道。
护着薛嘉禾从陈夫人面前离开时,容决已在她们两人中决出了更重要那一个。
他仍旧尊重陈夫人,也让人安排他们安全离开汴京回到旧宅,只是不想再同她多打交道了。
若是再花上半年一年,容决相信自己终能从泱泱大庆国土上将隐身其中薛嘉禾找出来,可眼下他又无法按捺住自己再等上半年一年。
因而,入春之后没多久,容决到底是带人离开汴京,去了陈富商所在淳安。
他低调入城,没惊动当地官员,清晨叩开了陈家门。
门房仍是在汴京时那一位,睡眼朦胧打开门见到容决,吓得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我见你家主人有事相问。”容决言简意赅。
门房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软着腿给容决让开路,忙不迭地带着几人往里去找陈富商。
陈富商是被从梦里叫醒,听见下人过来传话说是摄政王来访,惊得险些从床上掉下来,“他找我能有什么事?!”
陈夫人也被惊动,她和衣起身,神情有些不好看,“我同老爷一起去吧。”
陈富商胡乱点头应了,连声喊下人进来服侍,自己手忙脚乱地将衣服穿上,回头见陈夫人还在梳头,跺脚哎呀了一声,自己先行推门去见了容决。
陈夫人看着陈富商离开,狠狠捏紧手中把玩着着细簪,对梳头丫鬟令道,“手脚快些!”
丫鬟小声应了,飞快地替陈夫人将头发挽成个简单发髻,又替她描了眉。
陈夫人照着镜子。
她已经不是当年艳冠汴京贵女,也不是容家大夫人,但如今夫家至少也是在淳安有头有脸大户人家,镜中她看起来也仍是风韵犹存、富态十足贵妇人。
可她还是不甘心。
不甘心得太多太多,有时陈夫人自己都想不明白她究竟嫉妒怨恨着谁。
是先帝?是当时容家对她遭遇视而不见其他人?还是薛嘉禾?抑或是将她赶出了汴京容决?
陈夫人不知道今日容决来淳安是为了何事,但她不愿放下自己傲气,抚了抚整齐发鬓后,她缓缓起了身,道,“我们也去前厅吧。”
陈富商同陈夫人不同,他高高兴兴地去了汴京,离开汴京时却颇有些一头雾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国子监倒是来了人,话里虽然委婉,但说总归是陈执锐犯了事意思;接着陈夫人在旁劝了许久,陈富商总算同意搬回淳安避避风头,免得影响了儿子。
这次听见容决又再度来访,陈富商只当陈执锐是犯了什么大事,奔去前厅路上出了一脑门冷汗,迈进厅中时才堪堪用袖子擦了一擦,跪下行礼道,“见过王爷!”
“起吧。”容决往陈富商身后扫了眼,直截了当,“陈夫人何在?”
“内子是妇人家,动作拖沓些,稍后便到。”陈富商小心观察了一眼容决神情,见他沉着张脸显然心情欠佳,吓得抖了抖,飞快将视线收回,“不知王爷此番来淳安是为了……”
“有话要问陈夫人。”容决冷淡道,“不为其他事,只要一个地名。”
陈富商揣摩一番,放下了心来:他夫人能犯什么事?大约也就是和摄政王故人有关地名吧?
心中有了底,陈富商擦了把汗,也终于能和容决心平气和地说话等待。
陈夫人做了万全准备踏入前厅时,正好就看见了容决和陈富商坐着说话喝茶场景,气氛丝毫没有剑拔弩张。
她不由得一愣,才在陈富商眼神示意下拜倒,“王爷万安。”
容决将并未饮用茶水放到一旁,视线落在了陈夫人身上,“十八年前,你在什么地方?”
陈夫人面色一僵,下意识转头看向一旁陈富商。
陈富商不明所以,连连挥手示意,“王爷问话呢,你仔细想想啊!”
……看来容决并未食言将往事告知他。
陈夫人松了口气,垂脸片刻,突而道,“王爷问此话,算是拷问,还是想让我帮个忙?”
——想问就问,真当她是没有脾气?
陈富商在旁倒抽了口冷气,立刻麻溜地从椅子上下来跪到了陈夫人身边,“王爷息怒,内子想必是还没睡醒,我这就让她下去!”
“你可以不帮。”容决冷声道,“但你知道后果。”
陈夫人抬脸看着容决,十分笃定道,“但王爷比我更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