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决冷笑,“薛钊能护得住谁?”
赵白不再吭声,只悄无声息地跟在容决身后盘算究竟怎么个“看着点”法。
他盘算这问题也没多久,因为进宫才十几天的功夫,薛嘉禾就病倒了,还是看着就要撒手人寰的架势。
“陛下将半个太医院都搬了过去,高热仍是不退,病得下不了床,十几名御医都束手无策。”来报的暗卫一五一十道,“院判已禀报陛下,说再烧下去或许就保不住了。”
容决紧皱着眉将手底下公文迅速批完往旁边一拍,“我进宫看看。”
这时的容决虽然还不是摄政王,但出入宫时即便没有召见,也没什么人敢拦他,畅通无阻地进了宫便见到了乱成一团的殿中景象。
药味几乎有些刺鼻,御医和宫女们来回穿梭在宫殿中,见到容决时也只是屈膝小声行礼,谁也不敢将声音抬高了说话。
容决无视人来人往,直接往后殿走去。
坐在床边的皇帝看了他一眼,并不惊讶,“你还是来了。”
容决冷脸道了句“陛下”,便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盯着床上少女看了起来。
她的头发看起来颇有些零碎枯乱,面色更是带着不健康的黑黄,脸孔小得容决张开五指就能轻松盖住,看起来就是一幅命不长的样子。
——她怎么在外面活到现在的?
“朕还以为你会一直避着她走。”皇帝平静地道,“看来你多少也为她觉得担心。”
“她的命不光是她自己的。”容决冷笑,他扫过一旁围在一起低声说话的御医们,“在宫外能活十几年,回宫一个月也活不了?”
“这孩子比你想象得坚强多了,”皇帝望着床上的薛嘉禾,道,“她从七岁开始就一个人生活了。”
容决的眉皱得更紧,“……她母亲呢?”
皇帝抬头看了看他,神情颇有些高深莫测,“不知所踪。”
容决却没注意到这一眼,他大半的注意力都停留在薛嘉禾的身上,说不出是嫌弃还是什么,啧了一声,“好好一个人,你找回来才几天就让她病成这样?”
“她每年这时候都要病上一场,早同朕说过。”皇帝说着,如同平常父亲一般伸手探了探薛嘉禾滚烫的额头,“倒下时,她自身倒是一点也不慌张的。”
“烧傻了就知道厉害了。”容决毫不留情地道。
他刚说完这句,有个老御医快步走来,低头道,“陛下,臣有一方,或许能退殿下的高热。”
容决扫了一眼,认出是皇帝多年心腹的萧姓御医。
“好。”皇帝果然什么都不问便点头,“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等等,”容决叫住萧御医,“你打算怎么治?”
萧御医一愣,对容决拱手道,“殿下如今还需一剂猛药,先将殿下唤醒,能说话能听之后,下官想和殿下说几句话再定夺下一步。”
“猛药?”容决偏头示意床上瘦小的薛嘉禾,“她能受得住?”
萧御医坚持道,“行军打仗王爷在行,可医术想来应当是下官更高一筹。殿下品性坚韧,定能渡过此劫。”
他说完,匆匆行了一礼便快步往外走去。
容决眯着眼看他消失,也跟着转身离开,“看来是有办法了,臣告退。”
皇帝道,“不等她醒来?”
容决无情道,“于我而言,她不死就行。”薛嘉禾不过带着容夫人的一半血脉,那另一半,却是薛钊的。
是日入了夜时,赵白匆匆返回来报,说薛嘉禾的高热果然有退却的趋势,太医院的人都松了口气。
萧御医看来还是有点本事。
容决想着,将手中战报一合,道,“我去看看。”
赵白一愣,转头看看窗外黑漆漆的天色,道,“王爷连夜入宫?”
起身的容决看他一眼,“你怎么进出,我就怎么进出。”
赵白眼睁睁看着容决没走宫门,穿着一身暗色衣服避开宫中侍卫,最后落在了新晋公主窗外的树上,想说话又不敢说话,“……”
容决扶着树枝立于树上,借着夜色望进殿中。
薛嘉禾的宫殿里仍是灯火通明,宫女们悄无声息地候在一旁,还有几个御医在外间待命,生怕夜间出了什么岔子。
而容决落脚的地方,正巧能看见后殿的半张床榻,薛嘉禾正半倚在床头和身边女官说话。
这次离得比上一次要近,近得容决能隐约看见薛嘉禾的一双眼睛。
和又黑又瘦不引人注目的外表相比,薛嘉禾的双眸像是嵌错了地方的宝石似的,看着几乎都能听见林间溪流潺潺拍打石块的水声。
一点也不像是吃过苦的人会有的眼睛。
“公主看起来已无大碍,应当会逐渐好转。”赵白在旁没话找话。
“薛钊在她身边没放人?”容决突然问。
赵白耿直道,“陛下安排了三名暗卫。”
“人呢?”容决森然发问,“这十几天你没打过照面?”
赵白想了想,“功夫不济,没发现我。”
容决脸色更冷,“都拔了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