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的宋瑶已经明白了过来,她温声道:“飞歌,不要为难张太医了。我知道我不成了,我只想问太医,可有办法保全我肚子里的孩子?”古代没有输血的法子,她流了这么多的血,肯定是治不好了。只是仍然希望肚子里那个没出世的孩子还能有一线生机。
她无比的平和,就好像早就料到了今日的局面。屋里众人越发难受,周嬷嬷捂着胸口,只觉得呼吸都是钝痛的。
“这,这……”张太医‘这’了半晌,没敢说其余的话。保全孩子的法子自然是有的,就是把产妇的肚子剖开。孩子或许还能存活,但产妇肯定是立时不行了。且这开膛破肚,便是死无全尸了,都说这种死法的人下辈子不好入轮回,所以张太医也没有做过这种事。
“是有办法的吧?”宋瑶轻声追问。她知道古代就可以剖腹产,只是被剖腹产的妇人几乎都会当场丧生。她既然肯定是活不了了,便也不在乎眼下多活这一时半刻的,宁愿把生机留给孩子。
“法子是有,剖腹产子,可娘子就……”
“我知道,我知道。”宋瑶点了点头,还努力地笑了笑,“你自去准备吧。”
“阿瑶,你这是要……”楚承昭哽咽,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不是娇娇怯怯,最胆小的吗?开膛破肚,那得多疼啊!他宁愿看到她害怕,也不想看到她这么平和地接受这一切。
宋瑶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狼狈,她努力地伸手碰了碰他的脸,却没有力气给他擦眼泪了。
“公子别哭,生死有时,有什么好哭的呢?”宋瑶轻声安慰着他,原来人死之前心境竟是这般宁静。何况她都已经死了一回了,能在这里多活了几个月,也算是赚到了。而且这几个月她过得比上辈子好多了,还拥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他和周嬷嬷家人般的陪伴,便不觉得亏了。“你只答应我,往后不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你都好好看顾咱们的孩子可好?”
事已至此,她担心的便是孩子们的往后了。也不知道未来的楚承昭会不会变成原书里的暴君,会不会对孩子们也那般不近人情。
“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楚承昭红着眼睛,用力地握住了宋瑶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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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医出去后便和永平帝禀报了宋瑶的话。
永平帝微微叹息,“宋家这孩子倒是深明大义的,你们去准备吧,另外通知阖府下人,把该准备的东西也都准备起来。”
这便是让下人准备挂白了。
下人们自去办了。没过多久,突然门房急匆匆地跑进了内院,禀报道:“外头来了个姑娘,说她姓陈,是娘子的朋友,她说她有法子来救娘子。”
永平帝蹙眉不悦地道:“朕几个太医都束手无策,居然还有如此狂妄的人?”他刚想让门房把人驱逐了,不过想到宋瑶为了能生下孩子,连那样的牺牲都肯了,索性挥手道:“让人进来吧,也许真是那孩子的朋友。”
赵颐宁一路飞奔,进了后院。她甚至来不及看永平帝一眼,见到了初十就上前拉着他问:“娘子呢?如今在何处?”
初十红着眼睛分辨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这个披头散发、衣衫破烂的人是赵颐宁。
他哭着说:“娘子已经要、要……阿月姑娘快进去瞧瞧她吧。”
赵颐宁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在地上。当日她听到了邱大夫的话,才知道金针配合刺穴之术可以保全宋瑶。可当时她在医仙谷记下医书后,就把医书烧了。那套金针,她怕打眼,也找地方藏了起来。她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能在宋瑶生产前赶回来,便立刻去了。谁知道近段时间医仙谷下了好几场雨,她那藏匿的地方被雨水冲毁了,颇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了。
本以为虽然耽搁了一段时日,但总归不算晚。没想到宋瑶居然提前发动了。
赵颐宁立刻便进了产房,永平帝看她这般心急,想着多半真的是宋瑶的朋友了,倒也没有怪她的无礼。
此时张太医已经用火烤过了纤薄锋利的刀片,站在床前,向宋瑶确认道:“娘子可想好了?这要是剖开肚子,娘子肯定就……”
宋瑶只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疲惫,连说话都那么吃力:“想好了。”
张太医不忍地闭了闭眼,执着刀片像她的肚子上划去——
“慢着!”赵颐宁大喝一声,摸出怀中的的针盒,“我可以救她!”
张太医见了她,先是一愣,而后认出了她,摇头无奈道:“莫要口出狂言……”说着张太医的眼神落到了她手中的盒子上。那盒子古朴非常,并无任何装饰,上头只镌刻着‘医仙’两个字。他顿时睁大双眼,“这难道是……”
赵颐宁快步走向床边,蹲下身为宋瑶把了脉。
所幸,宋瑶除了大量的出血造成的体虚外,并没有其他严重的症状。
针盒打开,里头是一整套纤如毛发、长短不一的金针,赵颐宁指尖执针,利落横准地扎了数针。
数针之后,宋瑶的血就神奇地被止住了。赵颐宁擦了擦头上的汗,吩咐道:“娘子的血已经止住了,冲一碗糖水和盐水来喂娘子喝下,我还要施针催产!”
第44章
周嬷嬷和飞歌飞快地去了灶房准备糖水和盐水。
张太医在旁看的啧啧称奇,一边擦汗一边心有余悸道:“小姑娘,你早说得了医仙传承,老夫当日不就听从了你的办法吗?”
赵颐宁不错眼地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宋瑶,哼笑道:“当日我身边既没有医仙的医书,又没有金针,我说我是医仙传人,您可会相信?”
张太医被噎了一下。确实,医仙传承是多少学医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口说无凭的,他自然是不会相信的。就像当日她提出了旁的想法,张太医虽然觉得此法新颖特别,却也是仗着自己多年的经验,不肯采用。
糖水和盐水很快冲好了,赵颐宁给宋瑶扎了一针,让她醒了过来。
周嬷嬷伺候着宋瑶喝下了,宋瑶感觉到身体的知觉一点点恢复了,人也渐渐清醒了。
“阿月,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宋瑶在昏睡中依稀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只觉得神奇。本以为是穷途末路了,没想到偶然结交的朋友,居然能有这般本事。
“娘子别说话,我施针为你催产,你保持体力,等孩子生下来了,你和孩子就都没事了。”赵颐宁神情凝重地看着针盒。医术里记载了详细的刺穴方法,但是她都是死记硬背下来的,她实践上的经验实在匮乏,也不算把握十足。
宋瑶乖乖点头,应了一声‘好’。
赵颐宁闭了闭眼,回忆了医书内容,却迟迟没敢下针。之前为宋瑶止血,所需针法并不算难。但要在顾及她身体和胎儿的情况下再次施针催产,便不能有一分一毫的差错。
她没有把握,只得问张太医:“老先生可否按我所说来为娘子施针?”
张太医问她如何下针,她说了一个准确到毫厘数字,张太医立刻为难道:“竟需要如此精准?老夫不敢托大。”
“我来吧。”楚承昭出声道。他已经从悲痛的情绪中调整了过来,沉静道:“我幼时对着人体经脉图习过点穴。”
赵颐宁松了口气,她上辈子飘荡在他身边许多年,知道他精通点穴,一手暗器又使得精准无比,还真是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方才情急,她倒是把他给忘了。
很快,在赵颐宁的口述之下,数根金针在楚承昭手下刺入了宋瑶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