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话可别在我娘跟前儿说,包管她要啐你的。”白木香笑,“什么老不老的,她上个月刚花大价钱买了块桃红的洒金绸做衣裳,比我都鲜亮。”
小九叔笑,“嫂子这喜事儿要是成了,我一准儿包个大红包!”
“所以我说你抓紧些,你看我娘多积极啊。”
“嫂子这是遇着合适的了,我要遇着可心的,我也积极。”乡下人生活艰难,没那些个守节不守节的规矩,小九叔眼望着裴如玉白木香夫妻恩爱,守寡的红梅嫂子也有了目标,他堂堂大好男儿,也不谨于泥婚姻之事。而且,被白木香一通数落后,小九叔倒也仔细想了想,觉着木香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只看木香和如玉平时的腻歪,小九叔想,以往俩人都跟乌眼鸡似的,突然间好起来,竟是这样蜜糖一般。他家中老父母寻常也自有默契,想来这婚姻之事,的确并非我所想那般。
小九叔的婚姻事,白木香挺上心,还跟裴如玉打听了一回。裴如玉说,“这得看缘法,像咱俩,打小定的亲事,可见缘分自小就有。小九叔这个也不用急,机缘到了,一眼就相中也说不定。”
“说的云里雾里的,我是说你认不认识人品好的姑娘。”
“我在哪儿认识姑娘去?平常就是家里姐妹们,如今她们都在帝都,离得老远,差不多的都有了亲事。在咱们县,姑娘们我更一个都不认得。”
白木香想想,裴如玉的确不像是个能作媒的,这人平时的心也不在这些家常里短上头。白木香倒是相中了余主簿家的一个孙女,特别能干的闺女,经常跟余太太过来说话,长的也很清秀。
白木香就想搓合搓合俩人,正跟小九叔介绍余姑娘的情况,就见窈窈跑进来说,“大奶奶,王凤婆家来人了,非要带她回去。王凤不走,她哥也不让她去,她婆家人堵咱们作坊门口了!”
白木香腰身一挺,扬眉问,“怎么回事,慢慢说。”
这个王凤,白木香知道,命很苦,听说以前也是月湾县出名的好闺女,人生得漂亮也很能干,嫁去西漠大户人家,在婆家过的不好,娘家哥嫂心疼她,就把她接了回来。还是年后作坊招人,她过来试了试,手很巧,就试上了。刚来作坊的时候,人又黑又瘦,沉默少言,完全看不出先时传闻中的漂亮来。白木香作坊的伙食不错,北疆肉食便宜,每餐都有肉有菜有干粮,倒是在作坊干活时间长了,王凤胖了些,气色也变好,织布都是在屋里,风吹不着雨淋不到,渐渐的人也白净了,能瞧出几分以往的秀丽。
窈窈说话直接,“王凤在作坊里活干的好,如今又去织新料子的宽幅布,每月都能挣好些银米,她婆家说了,人回不回不打紧,银子得一分不差的交回去!”
白木香气的一拍桌子,“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我去瞧瞧!”
“这急什么。我与你一道去,你有身子,凡事不要急。”小九叔对窈窈说,“去前头叫几个衙役来,这还没个王法了!”
第74章好姑娘
大红的夹棉披风在空中俐落的一抖,窈窈就给自家大奶奶披在身上,叫衙役的事不必她亲自去,小圆已经跑到前头去喊人,小雀也跟在大奶奶身边,一道去后街作坊。
白木香一身的飒爽,带着小九叔、俩丫环就脚下生风的去了后街作坊。
后街不宽的道路堵满了人,就听一个扯的老高的嗓子叫喊着,“一天嫁到我们老杨家,一辈子都是我们老杨家的人!别说没挣出仨瓜俩枣的,你就是挣座金山,也得姓杨!”那斩钉截铁的气势,那臭不在脸的鬼扯,一听就是个刁老婆子。
“婶子,不用跟她废话,既是咱们杨家人,就得跟咱们回去!”这定是又一个姓杨的。
“敢在我们月湾县来抢人,你们也忒不把我们王家放在眼里!”
“王家算老几,还要把你们放眼里,你们也配!”
“这位姑娘,您别挡着王氏,要不伤着你,我们可不赔药钱!”
接着传来小财的大嗓门儿,“就是官府拿人也得要个县太爷的手书,王凤难道是你家的奴才丫头,她在我们作坊做工,不说明白个道理,休想把人带走!”
而后又一个俐落脆亮的声音响起,“织布作坊是我们县尊太太的产业,你们打听这么清楚,怎么就不掂量掂量,在作坊里干活的都是我们月湾县的闺女们,你们动一下,到时县里老少爷们儿们过来,你们能不能走出我们县去!这离县衙就一道后门,说不得这会儿县尊大人就得了信儿,你们人多,也是外县人,你们不把王家放在眼里,那我们县衙呢?你们持枪带棒,县衙里衙役个个腰佩精刀,孔武有力,练的是帝都传来的上乘武艺!你们打不打得过,走不走的了?我劝你们有事好商量,别仗着人多就耍横,外县人到我们县,跟我们县耍横,你们这个横不好耍!”
“哎哟喂,仗势欺人哪!我可不活了!”杨婆子捶胸顿足的嚎啕起来,继而一蹦三尺高,指着被小财崔莹护在身后的王凤破口大骂,直骂的王凤浑身哆嗦,“别以为你在县尊太太的作坊里干活就有人给你撑腰了!就是老天爷,也得讲理!!也得让婆婆管教儿媳妇!”
“放你娘的狗屁,如今我倒要管教管教你这不要脸的老婆子!”这气得浑身发抖挽袖子就要冲上去揍人的是王凤的哥哥王龙。兄妹俩的名字很威风,一龙一凤,偏生都是好性子的老实人,要不是气狠了,王龙这样的性子,真不会动手。
“打人怎滴!打人怎滴!”杨婆子不退反进,上前三步,把一张半老徐娘的老脸凑上去,指着自己的脸,朝着王龙睥睨冷笑,“你敢碰我半个指头,我就认你是个爷们儿!”
王龙钵大的拳头揍上杨婆子的老脸时,白木香就知道这杨婆子的脑袋估计不咋好使了,这不找揍么!不过,王龙这一动手,杨家人也都动起手来。王龙在县里也有亲戚族人,此刻双方便干棍子锄头的干起仗来!登时打成一片!
王凤这个当事人哭的眼睛肿的烂桃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时也全然没个主意。还是小财机灵,崔莹一把将王凤拽回作坊,小财啪的将作坊大门关了起来。
就听杨婆子一声大喊,“不能叫王氏跑了,打进去,把王氏给我揪出来!”
白木香双眸一眯,这不似来抢儿媳妇的,倒似来砸她作坊的!小九叔把白木香往县衙后门推了推,“你别乱动。”
衙役们来的很快,非但衙役来了,裴如玉也来了。
裴如玉知道媳妇是个爱管事的性子,何况这本就干系到了织布作坊,小圆去喊人,裴如玉亲自带着汤巡检了十来个衙役到了。汤巡检看县尊大人一眼,裴如玉颌首,“把他们分开,谁都不许走!”
其实现在各县衙役一般都是县里年轻力壮的男子,也就有膀子力气,但裴如玉到任后让他们练过一些棍棒刀枪的简单武功,现在每天都会轮班操练,衙役们一来,立刻分开打架双方。王家是县里的住户,一见汤巡检便自发退后。杨家着实不知死活,结果,被汤巡检带着衙役们揍趴在地,杨婆子还肿着半边脸鬼哭狼嚎的叫唤,“官老爷打人啦!官老爷打人啦!”
汤巡检并非汉人,更不将女人放在眼里,上前一步啪的一个大嘴巴就把杨婆子抽地上去了,吩咐手下,“堵嘴捆起来!”
裴县尊此时方迈步上前,郎声道,“光天化日,无故斗殴,简直不把本官放在眼里,都押回大牢,容后再审!”
汤巡检带人押送人犯回大牢,一场风波立刻平息,裴如玉挽住妻子的手,如同捧着一尊稀世珍宝,关切的问,“有没有吓着?”
“没!小九叔都没叫我出这门儿。”白木香颇是遗憾,扬嗓子喊,“小财,开门吧,没事儿了!”
小财开门跑出来,后头跟着崔莹扶着两眼红肿的王凤,王凤的嫂子也一脸担忧的过来,求情说,“大老爷,您可得为我这命苦的小姑子做主啊!”
王燕那一行眼泪又滚了下来,活脱脱个泪人一般。
白木香让把作坊的门关好,让她们跟着到县衙来,先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打架的人都抓了起来,裴如玉也要了解内情,就扶着木香一道去了后宅。
这事儿说来真不新鲜,王嫂子三下五除二就说明白了,“当初妹妹嫁过去,那老婆子就总刁难她,每天三更不到就叫妹妹起来干活,平时饭都不给吃饱,我们看妹妹再在他家过下去非给欺负死,就把妹妹接了回来。原本他家不理论,我们接了妹妹回来,他家立刻给姓杨的另娶了!这是听说妹妹在织布,每月能挣得银米,就吵吵着来要我妹妹挣的银钱!”
王嫂子很是气愤,“他家在西漠州是大户,家里有两千多头羊五十多头牛,欺负我家人少!”
裴如玉听后,抬眼皮看向王凤,“王姑娘怎么说?”
王凤只知流泪,六神无主的去瞅自家嫂子,半晌细若蚊蚋的憋出一句,便又低头继续哭去了,“我,我不回去。”
“大老爷、太太,你们看,我妹妹这么面团儿一样的性子,这要是被杨家抢回去,命也保不住的。”王嫂子拉着小姑子的手,很是焦急。
“行,这事我知道了,你们去吧。”裴如玉把人打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