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唐离宫的事,慕南烟并不在意,却在他离宫那日收到了他托人传递过来的书信,信中言明,他知慕南烟对他有意,也对慕南烟真心一片,会一直在宫外等她,只要她决定出宫嫁人,他便会上门提亲。又言明皇子公孙多戏耍,必不会对她真心,让她不要被富贵权势迷了眼,他们才是前世今生天造成地设的一对人儿。即便迷了,他也会一直等她回头……
慕南烟觉得那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酸臭味儿,让王多金拿到屋外去烧了,免得坏了屋里的味儿。
那王多金却不慎将那信摔到了地上,信纸摊开,一行行酸溜溜又自信自恋无比的话露了出来。王多金心头一跳,忙将信给楚元蘅送去。
不消别的,就前世今生天造地设的那一句,就让楚元蘅觉得牙疼,不由得想到慕南烟对冯紫云格外敌视,对云唐比对别人更加冷漠,还有在云慕城的那次,他让她离开她也不离开……
以往都觉得这是慕南烟讨厌他们的缘故,此时看来,却是怎么看怎么是因爱生恨的缘故。难怪自己引人投瓜掷果的外貌,无人能敌的富贵和家世,体贴细致的举止都不能让她生出要嫁给他的念头。
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耷拉着头,整个人都变得没了精神气起来。撕了那信,破天荒地在离了乾德宫后没有去寻慕南烟。
慕南烟这些日子了解了楚元蘅侍疾的规律,让丁香早些将吃食都准备起来。不过这一回楚元蘅没来,倒是林公公亲自来唤她。
她以为是楚元蘅在乾德宫里又出了什么问题,没有注意到王多金躲闪的目光便跟着林公公去了乾德殿。
可乾德殿里,没有楚元蘅,只有躺在明黄的龙床上无法下床的皇帝。又一次让她跪着,忘了让她起身。
慕南烟细细地回想着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琢磨着是不是自己不知情的时候招惹了皇帝不快。
皇帝总算想起她来了,着林公公在他的肩下多垫两个枕头,偏脸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那里如个木头人一般的丫头,“你可知,朕为何召你过来?”
慕南烟很不喜欢回答皇帝的问题。她觉得这种问题没有回答的意义,不回答吧,不成,回答吧,他又有可能睡着,由着她在这里跪着……
“请陛下明示。”
皇帝觉得自己不提醒一下,这个木头丫头怕是把腿跪瘸了也想不起来……
“朕听说,小十与你走得很近。连朕曾经禁止他与宫人私混的旨意都忘到了脑后。”
慕南烟对着地板茫然地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这皇帝怕不是觉得自己与楚元蘅走得太近,来敲打她的吧。
脑子里念头一转便有了主意,“奴婢只是进一个香师的本分,断没有非分之想!”您呐,还是好好地养病,不要用所剩不多的时日来操这些闲心了。
原本以为能让皇帝放宽心的话却引来了皇帝的呛咳。
皇帝在林公公熟练的顺气手法下缓过劲来,恨不得把慕南烟提溜起来,凶凶地告诉她,“就是要你有非分之想!不能没有!”
“众所周知,朕最宠小十,朕也知道,许多人眼红这个,在朕给他封了王之后,又有许多人来笑话他,再得宠又怎么样?还不是没给他一个一字亲王,只给了他一个二字郡王,连异姓的宁王都比不上。你,怎么看?”
皇帝歪着头,炯炯有神地盯着慕南烟。若是这丫头的心思与他的小十到不了一处,那也没什么可稀罕的。
慕南烟觉得皇帝问的这些问题个个都是催命符,不该她来答的,可又不得不答。默了一下,才小心地道:“奴婢以为,这正是陛下对南疆王殿下的疼爱。”
“哦?”皇帝来了兴致,“你说细致些。”
慕南烟道:“天下间,真正疼爱儿女的父母,不会给儿女他们不想要的东西给他们添加负累。殿下爱自由,不受拘束,是个孩子心性,与喜与人争夺。一字亲王固然珍贵,却比不上二字郡王来得自在,也没有让人不安的权势。奴婢斗胆猜想,若不是皇子到了年龄必须封王,甚至连二字郡王都不会给他。陛下赐的‘逍遥’二字,便是最好的答案。陛下对于殿下,为之设想良多。既要让他过得足够自在,又要让他不被别的兄弟嫉妒。时时为他考量权衡,当真是慈父表率。”
宁王殿下归功于先祖。开国帝君身边一文一武两位能人立功无数,帝君感念,便给他们无尽的权势和地位,甚至比开国皇后的亲弟弟还要高,只是大将军先祖不愿封王,才有了一个世袭的大将军之职。
要说无人眼红?那自是不可能的。她隐约听得楚元蘅提过几句,冷宫里的废后和十一年前谋反的三皇子,便打的是宁王府和大将军府的主意。再说当今圣上,对他们就绝对放心了不成?
慕南烟不认同,毕竟,上辈子,三皇子谋反成功,屠了宁王府,不顾雪灾疫病成患,民不聊生,大将军府便反了,三皇子登基没几个月,天下就改姓了傅。而后她亦看到了傅家治理下的数百年盛世。
不过她不会把这些话说回来。漫长的岁月里,她逐渐明白,不论是宁王还是大将军,真正都是为的天下安泰,而不是单独为了某个皇室的血脉。
皇帝细细地听着慕南烟的话,露出老怀欣慰的神色,难怪自家儿子会喜欢她,当真是个看得通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