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烟看了看楚元蘅的神色,不晓得他怎么会露出这般生气的模样,几番探问之下,楚元蘅才不情不愿地道:“这个又酸又甜的东西怎么到宫里来了?分明是冲着你来的,你怎么不告诉我?还有,我不喜欢听你在他面前自称奴婢!”
原本还不觉得怎么生气,只是因为慕南烟一直都没有主动把事情说给他知晓而不快,但越说越觉得生气。
“原来是这个事啊……”慕南烟松开他,笼着手往前走,神在在地往前走,“我不把他放在眼里,放在心里,自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要说他进宫……今日早间遇着他的时候,倒是听他说了一嘴,是宜人宫里的那两位将他弄进来的。我听说原本以他的身份进宫是要净身,因为那两位的关系,免了这一关,直接成了正五品的御香师。生生比我高了半品,在那多人面前,总不好失礼的。”
她看了他一眼,似有责备。
她可是提醒了他去劝他的父皇远离宜人宫的,显然这位答应得敷衍,没往心里头去。幸好她私下里将那如意散换了去。
楚元蘅也想到了这层,对宜人宫里的两个人更加不喜起来,“依我看,当初那位用香饼害得云美人流产的婕妤很有可能是冤枉的,云美人自己懂香,怎么会闻不出有问题的香来?甚至还有可能便是她自己制的有问题的香饼子!拿自己的孩子来谋求位分,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偏偏父皇喜爱她,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他父皇的身子本就不好,总不能再拿这样的事情去气他的。
慕南烟偏脸认真地看他。没想到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一个人儿,心里的想法却是这般细致。
她很好奇那位婕妤的故事,猜想是冷宫里的那位制内府香饼子的疯妃,可楚元蘅却是怎么也不肯再说下去了,反倒是拉着她讨好道:“要不然,把你的品阶也提一提?”
“你想得倒轻巧,若真是这么容易就能提品阶的事,我又何必一直做这主簿,比起吏目还不如。”吏目能看到香料,她是连香料都看不到,成日里只能触碰少许墨香。
楚元蘅觉得委屈。不是做不到,而是慕南烟不想借着他的权利去做。别人眼巴巴求的东西,送到她面前她还要嫌弃不是她应得的……可也就是这样,他反倒偏偏想帮她做些什么。
……*……
云唐被楚元蘅这么不客气地当众斥了一番,又被慕南烟当众拒了之后,安分了好些日子,一直到年节的时候,都没有再来刻意寻她,只是遇到了打个招呼。
慕荷听说了这件事情,将慕南烟单独叫去问了问缘由。慕南烟便将云唐一面与她议亲,一面将那冯紫云养在身边,并在南疆王府做出人尽皆知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慕荷听得怒斥一声,“混帐!”
慕南烟抱着她的手臂,在她的后背给她顺了顺气,“这亲事也没议成,姑母不必生气。”
慕荷点了点头,“只是他在宫外见过你,必是知道你的身份的,若是挑破……”
“挑破了也不怕,南三是我,慕南烟也是我。姑母,我不曾欺君,太子妃带我进宫的,她也知道我的两个身份,以南三的身份进宫是经过许可的。也不会因此迁怒慕家。姑母且放宽心便是。再说了。南疆王殿下也早就认出了我,要不然也不会还如孩童时那般……”
听到这句,慕荷没忍住直接拿手戳了慕南烟的脑门,“如孩童时那般?!你这丫头,当我眼瞎不成?你既是一心要留在宫里的,有些事能做,该做,有些事不能做不该做,当拧得清才是!”
慕荷说着严肃的话,慕南烟心思却飞到了云唐进宫的事情上。
她并不觉得云唐进宫是为了她,必是为了慕家的那个祖传香炉。她将香炉藏在了一个只有她知道的地方,只要她与云唐保持距离,便不会让他得逞。只是她很好奇,慕家的香炉到底有什么秘密……
“姑母,你知道慕家的祖传香炉吗?”
慕荷正训得进入状态,突然被这句话打断,再也找不到训人的感觉了,白了她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慕南烟心头一动,“我听人说,我们家的香炉来历非凡。”
她随口诹了这么一句话,却见慕荷脸色变得格外严肃,“这样的话切莫和旁人说了去。不过是开国帝后教给我们慕家先祖的东西。我们慕家先祖本是浪迹天下的开国帝后带在身边的一个小厮,因为会制香得他们看中,赐他良籍,许他开府。因着这是开国帝后亲手所制,所以格外珍惜,当成传家之宝一代代传下来,却从不使用。”
慕南烟静静地听着,她似乎在什么时候听到过这样类似的话,却觉得事情不会这般简单,一定还有什么是慕荷不知道的。要不然,她的父亲不会给她留下那样的话,让她在宫里再找不到别的法子了的时候用它。云家也不会一直惦记着要将这香炉拿到手。
上次出宫采买香料的时候,她便将香炉带进了宫,又因为楚元蘅缠着让她最近都住在逍遥宫,便将东西藏到了楚元蘅给她安排的房间里。
逍遥宫里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一点便是吃着饭食的饭食的时候会听到口水滴落的声音,而后从桌布下面揪出嘴馋胆小可怜又无助的皇太孙……
不过……被楚元蘅的暗卫们护着地方,总比她那里和羽林那里要安全得多。
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慕南烟将那香炉翻出来,仔细打量着。这是一个五层博山炉,炉柄上透雕着三条飞龙,似是潜龙在渊,又似是飞龙在天。龙首托着山形炉盘,倒不知是将香盘托出水面,还是要将它托着去天际遨游。倒是这材质,与寻常所见的博山炉有些不同,她一时间也辨认不出,细看下来,竟与后世出现的宣德炉所用的材质有些相像。
像制香炉所用的材料,与制香同理,差之毫厘,便失之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