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烟没想到告诉羽林能让慕福给她送信后,收到的第一封信是劝她短期内不要出宫的,更没想到云唐竟然找到了京城来。
她不明白,事到如今,云唐哪里来的脸再来接近她。
不过,她也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毕竟,年节的事情实在太多,她忙得没有功夫去想别的,倒利用了沈蝉在宜人宫里当差的便利,悄悄将云美人和冯紫云屋里的如意散都换了出来。
羽林一席话,让她想起了自己爱香的缘由。她不能将事情说出去,却能暗地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些日子楚元蘅突然变回了十年前的行事态度,确切地说,是比十年前还要黏人了。每日除了休息的时候便是待在慕南烟身边。她登记入册,他就给她研墨,甚至还自己动手登记一些不甚要紧的香册,宛如他自己就是御香院里的一员一般。
御香院里的人都慢慢知道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也传开了他的身份,一有闲暇,便来悄悄地到他面面露个脸,可见对方没有要注意自己的意思,总是既幽怨又愤恨地离开。幽怨是对楚元蘅的,愤恨是对慕南烟的。
只是两个当事人都仿佛半点都没察觉到一般。
楚元蘅觉得记录这些东西相当无趣,总是记着记着,便托着腮咬着笔头看身边的人去了,不晓得她记个东西怎么也能记得这么认真,目不斜视,分一眼给他都舍不得。好不容易等得她给了一眼,立时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可他的笑容还未展开,慕南烟视线又移到了册子上。
楚元蘅把怨气都发泄到了笔头上,被墨涂了脸点了唇也没有察觉。
沈蝉抱着香料从门外经过,正看到了屋里的情景,顿住步子,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寒瑾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难受?”
沈蝉笑着缓缓摇头,“不。我以为我会难受,可事实上,我心里一点也不难受,还觉得欢喜,希望他们能一直开心幸福下去。你看,认真的人总是最美的,我看着都会入迷。”
寒瑾昱淡淡地“嗯”了一声,在沈蝉离开了好一会儿之后,看到慕南烟抬起眼来看向他的方向,不自觉地笑着微微颔首,忽又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对愤怒地瞪向他的楚元蘅抱歉一笑,仓皇离去。
慕南烟诧异了一下,也朝他颔首,却见他突然离开,微微耸肩,继续做自己的活计。
楚元蘅气呼呼地扭着头,回头再看慕南烟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垂下头了,原本该属于他的一眼,被寒瑾昱给抢了去,顿时又气又委屈,将笔重重地拍到桌上。
慕南烟听着声音,眉头微动,却没有抬眼,只淡淡地道:“若是累了,便是歇一会儿,将这些忙完,我们便能去用膳了。”
楚元蘅立时笑了起来,这没良心的注意力没放在他身上,却还是把他放在心里记着的,想了想,她在御香院里要做这么多事,要把活计都忙完了才能有时间用膳,周而复始,实在是太可怜了。他还是先好好地把活帮她做完,而后再寻着机会和她计较吧。
见笔已经被他咬秃,便着王多金另取了一支过来。
王多金见楚元蘅把脸涂得好似戏台子上的黑脸角儿,立时想笑又忍着不敢笑,垂着头将笔送上,紧着步子退了出去。
楚元蘅不明所以,慕南烟没有在意,就这般到了日暮的时候,她将最后一个字写完,放下笔,抬眼却见着一个黑里透白的包公正把对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慕南烟看着他,缓缓眨了一下眼,“你是……杜衡?”
黑里透白的杜衡似有些不满,瞪了他一眼,“除了我,还能有谁?”
说完觉得不对,转而道:“你以为是谁?”
难道在他不在的时候,有人偷偷摸摸的来撬他的墙角了?!
会是谁?那个常往玉毓宫跑的小白脸?
慕南烟“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连带着嘴角也上扬了些许,可也只是一瞬,便又落回了水平面。
取出绢巾来往他脸上擦了擦,“糟了,也不知你是几时弄上去的,竟然已经干透,擦不掉了。”
喊了在屋外候着的王多金去打水,又道:“先把脸洗净了再出去。你又揉我脸做什么?”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里都带上了无奈。
楚元蘅的黑脸上满是惊喜之色,“南烟,你笑了,你刚才笑了,你有表情了!”
慕南烟将他染了墨的手拍开,“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