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烟:“……我的‘寻常’不是这个意思……”
她成天与香料为伴,再珍贵原料在她眼里,也还没有到最能发挥效用的时候。且正因为檀香珍贵,又有提升其它香料的香气的作用,所以除了佛、道之外,大多都是用来合香而不是直接烧檀。
慕楚郎笑够了才停下来,“姐姐是觉得我制的长春香很好吗?”
得到慕南烟肯定的回答,慕楚郎更高兴了,却敛了笑,认真地说道:“姐姐,那香不是靠香味取胜的,事实上,我输得服气。”
慕南烟疑惑地看他,又听得他道:“她做的是塔香,而且烟气很重,老山檀的原本香味浓郁,从她的香里出来,倒淡了不少,更近于新香檀了,却又不是,还有点奇怪的味道。但奇就奇在那烟不往上走,而往下走。用的是佛莲狻猊香炉。那香炉也是我们从未见过的。香置于狻猊①头顶,却从狻猊嘴里吐出烟来,喷洒在佛手掌心,又恰在佛手掌心所捏的莲花之下,一时之间,形成仿若狻猊臣服于佛前的盛景,烟雾之中,佛手慈爱,莲花摇曳,狻猊好似活了一般。”
慕南烟:“……”原来是倒流香!
得了慕楚郎的话,她心里有了底,可她并不好这种烟气重的香。在她看来,这样的香,过于追求表面,失了香最本真的味道。
这是在几百年之后才开始有人为了追求如仙如幻如梦如境的意境才弄出来的东西,为了要让烟变重,往下走,必然要在老山檀粉里加入加重烟气的材料,相比之下,真正的老山檀用量便少了,香味自然就淡了,因为有加重烟气的材料,香味也自然就怪了……
但用香的人鲜少是香师,不会有香师对香气那样的敏感度,有的感受无非是舒服不舒服,喜欢不喜欢。
慕楚郎以为她也被那冯紫云的香给折服了,在她耳边不停地描述当时自己看到那场景时的震撼心情,“姐姐,我听说,是你拒绝了她,她才会去云家的。为什么呢?外面传言,你是因为觉得她在制香上比你强,所以容不得她留在慕家。怕她影响你的地位。”
慕南烟将思绪收回,平静地看着他,“你也是这么觉得吗?”
“那是为什么呢?”慕楚郎百思不得其解。若是姐姐会嫉妒比自己实力强的人,便不会亲自给他启蒙,教他制香了,便是他制的长春香,也是她教的在细节上改进后的制法。
慕南烟将那些资料合上,语气平静地道:“我自九年前从宫里归来,谁都知道我已经是个废材,慕家比我强者,比比皆是,我可曾嫉妒过他们?怕他们影响到我的地位?”
慕楚郎想想,的确是这样,越发不解了,“可是她制香的技艺当真神乎其神了……”
“不过是投机取巧的东西,在外观上寻些噱头,你就把它当成宝了?”慕南烟有些生气,却不是气冯紫云弄出那样的香来,而是气自己的弟弟也被那华丽梦幻的表象迷了眼,这样,让她如何放心入宫,于是细细地和慕楚郎解释那香为何能倒流,不过是在香体制造了倒流的孔道并加了生成重烟的成分的缘故,并道:“你想想,烟本是向上走,散于高空才是它的归处,若将它留于低处,进人肺腑,将是何种可怕的事情。”
莫名想到自己在千年之后飘在空中发现自己的身形能与PM2.5融在一起的感觉,那一个个疾行的人带着厚重的口罩却还是受烟尘所害,她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回神见慕楚郎一脸呆滞,便又补充道:“香,出于质朴归于质朴,可以让华丽作为它的装饰,却不能替代它的本心。一旦被替代,便已经不再是它。”
“我那日归来之后,咳了好些日子,比以往的倒春寒都要严重。”慕楚郎自喃了一阵,缓缓回过神来,惊叹道:“姐姐,原来你早就会制那样的香了,难怪在你看来,她的制香技艺也不过如此。那你可有法子胜她一筹?”
他说完便忙将自己的话收回去,眼里放着光,“不对,姐姐一定有法子的。她那样的小伎俩,怎么也敢拿到姐姐面前来献丑?”
慕南烟抚额,“楚郎,姐姐是烟,你把姐姐吹到天上去了,要散了。”
慕楚郎觍着脸,凑到慕南烟面前,“姐姐,可是评委里,大多数人都喜欢她那样的香,你要怎么胜过她?”
慕南烟眨了眨眼,“山人自有妙计,现在,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先前一直没想明白,也不觉得饿,想通了之后,心里的事情放下来,反倒觉得饿了,丁香和木香早就等在她屋外,听得她这么说,立时便推开门将吃食端进来。
美食当前,谁还去想那劳什子的糟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吃了再说!
①狻猊:龙之九子之一,因其好烟,常被雕塑在香炉上作为香兽。当然,香兽还有狮、象、鸳鸯、麒麟、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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