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婴儿手掌大小的五指细瘦却有力,猛地向下一拽,一个趔趄让沈父面朝下摔倒,就连身后的沈母也没有幸免,尖叫一声被他带倒在地。
一段属于孩子的,尖细而天真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爸爸妈妈,你们是在找我吗?
为什么要急着逃跑啊?
嘎吱
沈父听到自己颈椎的声音,像是没有上油的轴承。
他僵硬地低头,在地板缝隙里对上一双玻璃珠子制作成的眼睛,正骨碌碌地窥视着自己。
它松开抓住沈父的手,用真皮缝制的小手掰开硬木地板,从里面慢吞吞爬了出来。
一步一个动作,关节嘎吱、嘎吱地响着,用马克笔画出的五官笨拙而可笑地面对着沈父与沈母,嘴巴的位置,一个潦草的红色对勾张开,歪头道:妈妈,我是你的娃娃呀。
联系刚才的童谣,沈父终于知道视频里消失的孩子究竟去了哪里,但他宁愿自己不知道。
不、不别过来,他手脚并用,胡乱挥舞着手臂:别过来,我不是你爸爸!
玩偶叹了口气,用真不懂事的目光看了两个大人一眼,伸出小手,拽起他的头发。玻璃珠做成的眼睛凑得极近,几乎贴着沈父的脸,让他能够看到玻璃表面那张扭曲痉挛的面孔。
你说你不是我的爸爸,那你是谁的爸爸呢?
我是沈父张张嘴。
他一定很想念你吧,让我把你扒皮放血做成娃娃,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啦。
不要!不要!
沈父的崩溃在看到玩偶真的从背上的小书包里取出一把锋利小刀时达到了巅峰,他拼命想逃,手肘不慎碰到壁炉,碰倒了上面放着的一只花瓶。
咔嚓一声,花瓶在地板上摔成碎片。
只见破裂的碎片里生出一双双玻璃珠眼睛,仿佛从地底窥视人间。密密麻麻的小手扒住裂缝边缘,用力向外爬。
爸爸。
妈妈。
不要再丢下我们了。
留下来吧,永远地留下来吧
·
楚辞拉着沈晏找到沈父和沈母的时候,他们正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呜呜呜,我们错了,爸爸妈妈错了。
放过我们吧。
错在哪了?楚辞伸手抱起一只玩偶,捏捏小手,又捏捏脸蛋。
鲨鱼一样尖锐的牙齿收起来,剃刀般的利爪缩回去,玩偶脸上穷凶极恶的表情犹如阳光下的冰雪一样融化消失,殷红的唇角弯弯,圆溜溜的眼睛就像泛着水光的黑葡萄,实力可爱。
然而被吓得够呛的沈父再也不敢这么想,他深感丢人,从地上爬起来,余光瞥过楚辞,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一样缩回去。
这样凶残的婴灵,在面前这个青年的手里就像个任人摆弄的洋娃娃,这说明什么?
青年只会更凶,说不定就是什么吃人的厉鬼。
沈晏走在楚辞后面,他的身体半边被阴影笼罩,与墙壁的影子融合在一起,乍一看容易被人忽略。
脏。沈晏伸手拿过被楚辞捏来捏去的古曼童,在空中抖了抖,顺手放在壁炉上。
古曼童瘪了瘪嘴,不敢反抗,晃悠着两条小腿,黑眼珠滴溜溜打量了他一眼,又在沈父面上一转,发出嘻嘻的笑声。
你是沈父终于注意到了多年未见的儿子。
沈母家境不错,他当年能娶到这样的女人,多亏了一张俊俏的脸,而沈晏的长相几乎就是沈父年轻时的翻版,只是身上多了些他没有的高冷与神秘气质。
厌厌?沈父叫了一声。
爸,妈。沈晏从阴影里走出来。
沈父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地上趴着。被亲生儿子看到不光彩的一面,他有些讪讪地用手撑着地面爬起来,一抬头就看见楚辞伸手摆弄壁炉上的古曼童。
原本咄咄逼人的玩偶在他手下就像是棉花做成的,见沈父看过来,眨眨眼,弯弯唇角,还伸手比了个心。
你是?
这是楚辞。沈晏道。
沈父尚且能绷得住,在他身后的沈母养尊处优多年,再难忍受之前的羞辱,她深呼吸,跺脚道:我就知道之前的事情是你们安排好的。
沈晏,你什么意思?你就这么看着外人欺负你爸妈?
所以您想怎么样呢?沈晏彬彬有礼,大半张脸陷在黑暗里,看不清晰。
我沈母语塞。
就在这时,沈父悄悄捅了一下她胳膊,比划了个九。
沈母顿时想起自己的来意,她道:我要我要你把这些玩偶拆了,把我们送出去,然后让你楚辞把《九鼎诀》交给我们!
楚辞顿时就笑了。
其实沈母所料没错,今天这一出还真是特意为他们俩安排的,目的是替天清哥哥出气。
只可惜
可惜沈父与沈母冥顽不灵,或者说,他们亏欠沈晏得太多,心里已经自动筑起了厚厚的围墙,将愧疚感全化为了不满与愤懑。
毕竟,在华国一些父母的心里,孩子就是他们的私人财产,无论父母如何对待子女都是理所应当,子女必须全盘接受并保持感激,否则就是不孝。
好吧。楚辞道:我给你。
只是
之后的事情,就由不得你们做主了。
沈父与沈母根本没有那个耐心听他把话说完,忽略心中隐藏的不安,他们一味催促道:,秘籍呢?
在这里。指了指太阳穴,楚辞道:过来,到这间屋子里,我默写给你们看。
和这对夫妻进屋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沈晏。
沈晏孤孤单单地站在原地,日光从一侧窗户打过来,将墙壁的影子投影在他脸上,光暗分明,形成一道冷酷的分界线。
低下头,楚辞看见鬼王站在沈晏背后,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两人的脚后跟相连,从膝盖以下已经融为一体。
来吧。他笑了笑,将两人拉进屋。
不会有事的。
·
房间里早已备好了纸和笔,楚辞坐在一张桌子后,饶有介是地开始默写。
一时间,空气中只有笔尖接触纸张的刷刷声。
沈父有点尴尬,他侧过头看着沈晏,有心想说些什么,可是将近二十年没见面,居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母低头盯着楚辞写出的字迹,墨迹未干便急匆匆地将另一张纸塞给他:快点。
沈晏的眉头皱了皱。
沈父:你别怪你妈,我们也是被威胁的。
我知道。
沈父动动嘴唇,想要把黑影的事情告诉他,但又想到那只厉鬼本就是沈晏自己招惹的,却牵连到了一直过着本分生活的自己和妻子,心下不满,索性闭了嘴。
纸张刷拉拉翻过,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楚辞把笔一撂。
gu903();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