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苏无所谓地笑了声,“我想看看你,可以吗?”
他面露迟疑,垂眸想了想,解开蒙在她眼睛上的布。
久违的光线照进眼中,阮苏犹如一个初学游泳的小朋友,既期待又畏惧。先是被阳光刺得闭上眼睛,缓了许久慢慢适应,接着小心翼翼地睁开眼,逐渐看清眼前的世界。
这是一间空旷而狭窄的房间,家具被人搬空了,只在角落里放着一只马桶。
右边的墙上有一面窗,一扇门。门窗都是敞开的,暖黄色的霞光从外面照进来,投落在木地板上,形成了美妙的光影。
阮苏生平头一次发现,晚霞竟是如此美丽,让她差点落泪。
荣闲音蹲在旁边看着她,忽略脖子上的纱布,他似乎依旧是初次见面时温润如玉的荣二爷,没有太多变化。
“喜欢吗?只要你听我话,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我可以不用这些东西限制你的自由。你想吃饭就吃饭,想看风景就看风景,和以前一样。”
“如果我说我想回寒城呢?”
他的眼神恢复了冷漠,“别做梦了。”
阮苏低头看着自己当初好不容易养得丰满一些,因这场骤变比以前更加细弱的手腕,慢慢抬起手,对着光,指尖被霞光染上一抹金黄。
她想起了段瑞金的短发,他的怀抱、手掌,每一样都已经刻骨铭心。他也曾在这样的霞光中,温柔地对着她笑。
荣闲音将她当成畜生一样圈养,企图用与世隔绝的生活麻木她的神经,让她忘掉那些美好的记忆,彻底服从于她。
但她相信,只要段瑞金还活着,就绝不会放弃寻找她。
在两人相遇之前,她自然也不能放弃。
阮苏放下手,想象着二人重逢的画面,脸上扬起幸福的笑容。
荣闲音一脸莫名,“你笑什么?”
她清澈的眼睛看向他,眼中是真诚的怜悯。
“我笑你永远也比不上他。”
荣闲音勃然大怒,一巴掌抽过去,猛地站起身,恶狠狠地指着她。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等着,我一定会让你悔不当初!”
他摔门而去,老妈子赶紧关上了门窗,把阮苏锁在里面。
房间暗了下来,唯有窗户的缝隙还射进一道暖色的光。
阮苏的右脸被他打麻了,没有管,慢慢爬过去,仰头将身体沐浴在那道暖光中,欣慰地吁出一口气。
黑暗怕什么?她有光,有希望。
时间流逝,最后一道霞光也消失了。阮苏没有察觉,躺在地板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闭着眼睛睡得很安稳。
她太久没有睡过好觉了,绳索总是绑得她手脚发麻,睡着睡着身体会突然抽搐一下,生怕她死了似的。
今天没有绑,于是她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连早晨的鸡叫都没听到。
醒来时窗外有人在说话,她爬起来,耳朵贴到缝隙上,勉强听到了一些内容,是在聊飙涨的粮价。
这让她颇感失望,因为发现他们似乎只是些当地的普通人,不知道她的身份,更不知道荣闲音的秘密。
想从他们口中探听到寒城的消息看来是没戏了,不过阮苏同时也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惊喜——他们口音与寒城百姓相差不大,看来荣闲音并没有离开太远,起码不是从北方到南方那么远。
既然如此,她还是有机会回去的。
荣闲音仿佛有许多事要处理,回来后待了两天,又匆匆离开,一走又是半个月。
此时距离逃出寒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阮苏日日凝思苦想,烦得姨妈都不来了。
这倒为她省了事,那些人照顾她比照顾猪都随便,要是姨妈来了,弄得满地是血,那才叫真正的烦心。
他们看待她犹如看待牲口,阮苏却没有多恨,每次一有机会就偷听他们讲话。没听到什么重要的信息,但是琢磨清楚了每个人的性格。
她有嘴,有嘴就能说话,而话语在很多时候是比子弹更厉害的,拥有更大的能量。
她在那些人中做比较,选中了一个最有同情心的送饭老妈子。
这天晚上,老妈子来给她送饭,她像往常一样狼吞虎咽着,对方百无聊赖地守在旁边,准备等她吃完把碗筷收走。
可是吃到一半,她突然抱着碗哭了起来。
老妈子皱眉看着她,谨记着荣闲音的吩咐,没有说话。
阮苏吸了吸鼻子,擦着眼泪道:“对不起,我突然想我娘了,她要是知道我现在过得是这样的生活,心怕是要碎了……”
老妈子是有女儿的,而且非常疼爱她的女儿,闻言心脏揪紧,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阮苏看见希望,趁热打铁地编了些母女情深的故事给她听,最后唾骂自己。
“我是个不孝女,我娘对我那么好,却没有孝顺她,不知道她找不到我得有多难过……婶婶,要不你帮我个忙,让我了结了自己吧。这样我好去重新投胎,再给她当女儿。”
眼下的她没有装扮,穿着一身粗布衣衫,清汤寡水的脸流露出稚气,脆弱得让人心疼。
老妈子被她的故事感动得泪流满面,哽咽着安慰她。
“你别说胡话,你娘肯定还等着你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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