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宠上天(1 / 2)

孙权回来后已近两月,正是乍暖还寒之时。

府中的棠梨桃夭竞相初绽,新白淡粉交织成簇,枝桠舒展低垂,朵朵新妍之花被春风拂得微摇。

天际夕日初显,酡红晕染一片,衬得那些淡雅的花竟有些慵懒的意趣。

因着去年的战事,花工们也没太费心思修剪府中的这些花树,倒是为整片的花林平添了几分的疏横野致。

知道了北方那处传来的战事后,孙权心中便起了念头,想将治所从富春移到京口。

几年前,京口那处的府宅和城防等处就已着手修建。

赤壁一役未战之前,孙权便先迁了治所,但府中众人及步遥的一双儿女却仍留在富春暂居。

孙权是想,待战事平息后,再让阖府之人都迁至京口。

寻常之人若是要搬个家,都是费时费力,更何况是狗男人和她的偌大的老巢-讨虏将军府。

所以拖了得有一个月,孙权都没下令要搬家。

京口那处的将军府,修葺了那么多年,也还没完工。

步遥命紫荆打点好了简单的行囊,带了几身寻常素简的衣物,准备随孙权去京口先看看各项工事,顺便再度个小春假。

她同孙权成婚后,就光顾着养胎来着,传说中的度蜜月都没有。

狗男人同她默默打成了共识,此经一行,不带孩子,过过二人世界。

于是在临行前的好几日,步遥便同孩子们打好了提前量,细声细语地向两个奶娃娃解释,爹和娘要出去个几日,待爹娘都回来后,可能就要搬家了。

阿郢这处,步遥一点都不担心,孙权和她在与不在,他都能自得其乐。

但大虎这处,步遥心中却始终都放不下,好在与大虎说时,她都懵懂地点着头,倒也算爽快地应了下来。

步遥心中便也松了口气,两三岁的女娃娃,是最黏娘亲的,好在大虎没有哭闹。

出发的时辰选在了傍晚,申时三刻。

阿郢拉着阿秭大虎暖呼呼的小手,同管事孙伏站在府门前,目送着爹娘上了华丽宽敞的辎軿衣车。

那辎軿车的周遭,围着近百名的持刀侍从,前面还有着十余名骑兵,整个队伍浩荡,不亚于先前她与阿郢和母亲送那个自称是她爹的男人的阵势。

大虎咬着手指,看着冲她温柔笑着的娘亲,还有娘亲身侧自称是她爹的男人,神情有些呆滞。

身侧比她身量略低些的弟弟,还兴奋地冲那车舆挥舞着左手,一如平常,总是一副兴奋的模样。

直到那辎軿衣车的车夫将车轓支好,又将两輢的绢罗皮轩放下后,大虎心中才起了疑。

她看不见娘亲了。

大虎松开了孙郢的手,跌跌撞撞地下了石阶,乳娘一见,忙走到她身前,护着她的小身子,怕她摔倒。

直到车夫挥了挥马鞭,那两个巨大的轮子倾轧着地上的碎石,大虎才意识到,娘亲和爹这是要走了。

会不会不要她了。

大虎咧开小嘴,嘤嘤地哭了出来,不断地喊着:“娘,你快回来,别不要大虎。”

步遥在车舆中自是听到了大虎的声音,女儿哭得好生可怜,她这个做娘的心疼得狠。

她怎么可能不要女儿?

她渣谁也不会渣自己的孩子。

孙权自是也听见了女儿的哭声,忙命车夫勒马,车辇停止行进后,步遥不管不顾地便要跳车去寻大虎,险些摔倒。

孙权随后也下了车舆,傍晚微凉的夜风将他深赤色的披

风吹拂,显得整个人挺拔飒然。

步遥蹲下身子,将跑过来的大虎抱在怀中哄着,用手不断地摸着大虎细软的头发。

“娘亲怎会不要你?娘只是要与爹爹去京口几日,再回来接你和阿郢一同前去。乖,不哭了,好不好?”

步遥哄着大虎时,孙郢也走到了二人的身前。

他一身虎皮小袄,带着滑稽又生动的虎头小帽,只露出了一对精致的浅棕双眸。

此时,正扑闪着眼睛看着哭啼的长姐。

孙权站在步遥身侧,也温言道:“大虎莫哭,为父和你娘过几日便归。”

大虎还是对这个自称是她爹的男人感到莫名的恐惧,见他一过来,心中又有些害怕,埋在步遥的怀中哭得更厉害了,奶着小嗓子不断地道:“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娘亲走!”

步遥无奈,转首看向了身侧的孙权,问道:“这番,我就不去了罢,大虎离不了我,夫君自己一人去京口罢。”

孙权眉头微蹙。

这怎么行?

这个女人不在,他一个人去京口又有什么意思?

孙郢看了看孙权,又看了看自己哭哭唧唧的阿秭,开口道:“既然阿秭离不了娘,那娘便把阿秭一同带到京口去不就成了?”

说罢,孙郢站在地上,静等着孙权对他的夸奖。

孙权却睨了他一眼。

孙郢心中不解,但面上却未有半分的不悦或是赧然,只是抬了抬眉,偏首等着步遥的答复。

步遥抬首看着孙权,又问:“夫君,那我们就依阿郢之言,将大虎带到京口,阿郢则留在府中,如何?”

傍晚的天气寒凉,孙权的面色也是冷冰冰的,他沉着声音道:“如此…那便带上大虎罢。”

大虎听到自称是她爹的男人说了这么一句,这才止住了哭声,又迷蒙着泪眼,看了看自己的弟弟。

孙郢似是笑得更开心了。

大虎面色微凶,问道:“孙郢,你笑甚?”

孙郢眨了眨眼,就像只披着老虎皮的狐狸,小表情竟是狡猾的很:“阿秭走了,阿秭那些玩物和物什,不就都归我了吗?每日的香糕团点,也都归我一人享用了。”

大虎一想到那些东西都要被孙郢一人霸占,立刻挣开了步遥的怀抱,跑到了孙郢的身前,凶巴巴地道:“不成,那些都是我的,你一样都抢不走!”

孙郢不以为意,微微转了个身后,又道:“可阿秭不是要跟娘亲去京口吗?你去了京口,那些好吃的好玩的就自然都是我的了。”

大虎的双颊气得微鼓了起来,咬着小牙道:“那…那我不去了!”

孙权听到这话,面色稍霁。

他走到了大虎的身前,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确认道:“大虎,你真不随你娘去京口了?”

大虎看了看刚刚直起身的娘亲,又看了看笑得欠扁的弟弟,眨了好几下圆眼睛,口水也淌到了小下巴上。

想了片刻后,大虎点了点小脑袋,回道:“嗯,不去了,我要跟阿郢留在府上。”

孙权和步遥怕大虎再哭闹反悔,与她确认再三后,天都快黑了。

大虎的肚子饿了,被孙郢和乳娘领着进府去用晚食了。

孙权和步遥这才顺利地乘上了车舆,前往京口的馆驿。

舆内暖烘烘的,坐上放置了柔软且厚实的兽皮。

虽未入夜,步遥却觉得困意和疲倦直往上涌,神色恹恹,便靠在了孙权的怀中,闭上了双目,想要小憩一会儿。

步遥闻着他身上熟悉且令人安心

的松沉草木之香,刚欲睡去,就听见孙权在她耳侧轻问:“阿菟也饿了吗?”

步遥闭目摇了摇首。

这几日,她总觉得嗜睡,食欲也不佳,也不知是怎的了。

或许是养娃养的太累了,又或许是近日燕.好次数过频,被孙权缠得紧了。

孙权瞧着怀中女人那副疲乏又柔弱的小模样,心中软软的,唇角微漾,又道:“那阿菟睡下罢,待到京口后,孤再唤醒你。”

说着,孙权为步遥轻轻地拢了拢氅衣。

步遥轻“嗯”了一声,很快便睡了过去。

清醒过来后,步遥才发觉,她真的是睡了好久。

睁开双目后,车舆已经到京口了,孙权却未唤醒她。

步遥轻揉了揉眼睛,觉得四肢酸乏,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似是成了一团棉花。

她开口问道:“既已到了京口,为何不唤妾身醒过来?”

话音也是软绵绵的,竟有些撒娇的感觉。

孙权看着那女人睡得微散的鬓发,略带绯色且出了薄汗的娇容,低声回道:“外面冷,怕你着凉。”

步遥心中微暖。

狗男人真是越来越知疼知热了。

片刻后,孙权觉得刚醒的步遥在车舆内缓得差不多了,便掀开了车帷。

果然,一股股寒风钻入其内,直渗进她氅衣的缝隙。

步遥仍觉得四肢无力,正要踩着车夫拿来的垫背之物下舆时,小腿却突然抽了筋,险些从那车舆上摔了下去。

幸而孙权及时扶住了她,并沉声责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步遥没回话。

她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了?

最近她的身子变得还真是特别的娇弱……

腿腹一抽又一抽的疼,步遥刚走了没几步,身姿微晃,眼见着,又要摔倒在地。

孙权无奈,只得将她横抱在怀,无暇去顾及身旁一众侍从的目光,朝馆驿的方向走去。

二人落脚的馆驿是京口最大的,这馆驿之主,也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商。

朱门大敞,几名头戴毡帽,身着统一褐色曲裾的驿差都提着火红的夜灯,恭敬地迎着孙权。

看着都有些憨头憨脑的。

为首的,是那年逾四十的馆驿之主。

一些驿差携着侍从去安放马匹,剩下的侍从则跟在了孙权的身后,近身护着。

终于得见主公,馆驿主人的心中有些紧张。

前些日子他听闻主公要携夫人来此暂住,自是一早便命驿差和婢子们将整个馆驿重新装点了一番。并腾出最大最好的那一间,供二人住下。

馆驿主人不经意地瞥向了孙权和他怀中的女子,那女子,便是传说中的步夫人了罢。

赤壁一役时,馆驿主人听闻,步夫人和她的母家,为主公孙权资助了不少的钱粮。

于夜中,馆驿主人看不清步遥的长相,只能觉出她的身形纤瘦赢弱。

而将她抱在怀中的主公孙权,明显是对她宝贵得紧,当真是极为宠爱这个步夫人。

馆驿主人微躬下身,态度恭敬到有些谄媚:“主公,请。”

孙权颔首后,抱着怀中神色微恹的女人,在馆驿之主亲自得引领下,进了客房。

客房布局华丽,不仅有寝房净房等常有的,竟还有偏厅和正厅,每个隔间都用黑木漆纹的屏风区隔开来。

二人都未用晚食,馆驿主人心细,一早便命下人提前备好了丰盛的酒菜。

步遥

被孙权放在了独榻后,那些头戴毡帽的驿差很快便送来了菜食。

独榻上置有案几,旁边还立着折屏。

馆驿主人殷勤地上前,要为孙权斟酒,却被孙权挥手置止道:“孤自己倒便好,你若无事,下去便可,不用在此伺候。”

馆驿主人立即道“诺”,引了两名机灵且长相讨喜的婢子入室,随时伺候着。

步遥看着案上的菜食,却直泛着呕意,丝毫也用不下去。

孙权看着对面的女人捂着心口,放下了手中的筷箸,担忧地问:“用不用寻个医师,给你瞧一瞧?”

步遥轻轻摇首,回道:“想必是车马劳顿,歇一歇便好。”

被馆驿主人派进来的一位小婢子暗自打量着主公和主母。

她瞧着,主母步氏年岁仅刚过双十,容色姝丽无双,面上素净。她并未上任何妆面,但眉眼微动之际,还是让人觉得既惊艳又精致。

只是她的面色不大好看,唇瓣微微发白,似是生了病的模样。

年轻又英俊的主公瞧见步氏难受,便从独榻起身,将她抱在了怀中,想要亲自喂她饭食。

gu903();小婢子当真不知,那样一个矜贵甚至是有些倨傲的男子,眼神中竟能透出浓得化不开的宠溺和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