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适才不过是障眼法,为的就是揪出这个一直在暗中伺机浑水摸鱼的刺客。
纪乾将这刺客身上的所有物件尽数摸出来扔掉,亲手绑好后将他整个人都装进一只麻袋里扎好,请示主子道:“世子,叛军俱已悉数伏法,陈穆将军那里想必也拿下了景王,咱们接下来可要去请圣人?”
魏玹哪里在听纪乾讲话,他还在拉扯着漪漪纠缠不休,沈漪漪看着众人朝她瞟过来的古怪眼色,推了推魏玹急切道:“他们,他们在和你说话呢!”
魏玹能面不改色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般轻浮之举,沈漪漪却是做不到,她脸皮薄儿,不消片刻根本便窘迫得滚烫嫣红,咬着唇低下了头。
魏玹看了她片刻,眼下应是问不出她口中他想要的答案了。
没人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他慢慢松开她,抬眸时瞳孔却骤然一缩,突然攥住漪漪的手腕,将她用力推开,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与此同时,一支流矢破空而来,霍然地,狠狠地嵌入了魏玹的心口。
力道之大,撞得魏玹捂着心口连退数步,倒在沈漪漪的怀中。
而漪漪随着男人沉重强壮的身体一同坠到地上。
……
……
她呆住了。
她瞪大眼睛。
眼睁睁地看见那支锐利的箭矢自从她眼前劲然划过,扎进男人的心口。
而他竟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她从他的面前推开,替她挡下致命的这一箭……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
泪水自眼眶中大颗的滚落,她颤抖着将手抚在他因骤然失血过多而几乎可以称作惨白的面庞上。
可是他紧闭双眸,呼吸微弱,长眉紧蹙,已是一语不能发。
这次不是装的,他是真的昏死了过去。
她将手指颤巍巍地抵在他的鼻间,忽有人捏着她的手臂将她扯开狠狠推倒在地上。
纪乾检查了魏玹的伤口,几个侍卫手忙脚乱地先给魏玹止住血,察觉主子气息尚在,纪乾先是松了口气,而后猛一回头,满脸厌恶地,用刀指着沈漪漪恨声骂道:“都是你这扫把星,若不是带你入宫,世子怎会出事?!你还有脸问为什么,自从你入了王府,主子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你还不快滚,滚开!!”
沈漪漪自满地泥泞中艰难地直起身子,污泥弄脏了她素白的小脸与干净的裙衫,在冰冷的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她哑声问:“他……怎么样了?”
无一人回答她,众人皆将魏玹围住其中。
少顷陈穆领兵而来,一见这场景,大惊,“这是出了什么事?”
“世子中箭了,不知是流矢还是有刺客,我已派人去追。”纪乾忙道。
陈穆便是当初沈漪漪在安国公主府门前见过的黑脸将军,如今在禁军中担任金吾卫将军,其父陈烈与魏玹共事多年,自魏玹回京之后两人私下便一直有往来。
此次景王谋反,陈穆事先听从魏玹安排,率领金吾卫镇压叛军。
陈穆点头,双眼扫过地上的娇弱女子时,剑眉微皱。
知她是魏玹爱妾,见她如此狼狈地伏在地上亦无人相扶,便主动解下身上大氅披在她的身上,隔着厚厚的衣衫将她从地上扶起。
“姑娘没事罢?”
“快去救救他,求你,救救他。”沈漪漪红着眼眶,哀求地看着陈穆。
被这样一双美丽含泪的眼睛看着,很难叫人不心软。
陈穆不忍去看,满地的鲜血,那箭射穿了世子的心口,只怕是……
但仍旧是沉声安慰道:“姑娘放心,世子,吉人自有天相。”
圣人从勤政务本楼上下来,惊闻景王竟然联合左右羽林卫独孤元、李祚与千骑将军谋反,险些晕过去。
太子亦是错愕不已,直到出去打探消息的梁文回来道:“齐王世子已与金吾卫陈穆陈将军合力将叛军镇压,景王未曾得逞,陛下与殿下放心!”
圣人由婢女扶着在榻上平息,闻言忙问:“云卿呢,他可有事?”
梁文尚不知魏玹身中致命一箭,立即回话道:“应是在赶来,圣人勿担忧,稍稍坐会儿。”
却说众将士合力将魏玹抬入附近的宫室,正巧赶上今日在宫中上值的是郭奉御,郭奉御拎着药箱急匆匆赶来,神色凝重地替魏玹拔了箭上药,吩咐人赶紧去尚药局端一碗参汤过来。
“郭奉御,世子如何?”纪乾与陈穆同时问。
郭奉御面现难色,半响叹道:“境况不太……好,还是去将齐王殿下与圣人请来,只怕再晚一会儿……”
纪乾肝胆俱裂,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竟在一瞬之间虎目含了泪。
宫殿内侍从端着染满了鲜血的热水与汤药进进出出,沈漪漪两只脚早已冻得没有了只觉,她想进去,却又不敢进,只能裹着大氅守在门口焦急地向里面张望着。
突然纪乾双目赤红,状似疯癫,举着刀怒气冲冲地从殿内奔出来,不及她反应,那明晃晃地大刀直直便朝着她就砍了过来,伴随着像是要同她拼命般嘶吼:“都是因你这贱婢!是不是主子死了你才甘心,都是你这贱婢!是你害死了他!”
是、你、害、死、了、他。
手一松,大氅从身上蓦地掉了下来。
漫天飞扬的细雪中,沈漪漪凄然一笑,闭上眼,晶莹的泪珠凝结在她长而纤丽的眼睫上。
好,她给魏玹偿命。
刺目的寒光映在她的眼皮上,那锋利的刀刃却并未割破她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