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窗边吹着风负手立了会儿,魏玹重新来到床榻边坐下,手抚在她还在发烫的脸上。
小奴婢面色苍白地躺在柔软的被子里,不过两三天,她瘦了许多。
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尖尖,一只手就能攥过来。
乌黑浓长的睫毛低垂着,眼角还泛着微微的红,活像是被人欺负过一样。
没睁眼已是如此可怜了,这要是睁开眼,抽抽搭搭地再掉两滴泪珠子,还不得委屈死?
魏玹自嘲一笑。
沈漪漪迷迷糊糊中感觉好像有人在给她喂药,那药十分苦涩,她想拒绝,却全身无力,就像只待宰的小羔羊一样一口口被人硬喂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春杏红着大眼睛惊喜地看着她,“姑娘你终于醒了!”
沈漪漪揉揉自己沉重的脑袋,由春杏扶着坐起来,哑声问:“我睡了多久?”
“整整三天!”
春杏把先前那庸医狠狠骂了一通,“看着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大夫,没想到开的药一点儿都不管用,姑娘的病反而加重了……要不是最后世子请来的大夫,只吃了两副药姑娘就醒了,我真怕以后都见不到姑娘了!”
沈漪漪躺在大迎枕上,慢慢消化着春杏的话。
一场伤风,竟然差点要了她的命,真令人后怕。
不过,魏玹不是已经恼她了么,怎么又去给她请大夫了?
唯一的解释是,应该他还没腻她,也不想她这么随随便便的人就没了吧,否则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自己区区一个低贱婢女的性命他才不会在乎。
“世子心里还是想着姑娘的,一听姑娘病了,马上就来了东厢,在里面坐了好久,姑娘,你看世子多疼你,你还是别和世子闹别扭了,快些和世子和好罢。”
春杏滔滔不绝地当着和事佬。
沈漪漪就更茫然了。
良久良久,她望着外面明媚的日光,托着腮深深叹了口气。
有的时候,她真搞不懂魏玹这个男人。
……
这几日,沈漪漪都有在好好吃药。
她身子其实一直都挺弱的,小的时候更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活脱脱一个小药罐子。
后来她时常想,阿娘那时会果断地带着她改嫁给了父亲做妾,应该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吧。
在这世道里,一个弱女子孤身带着一个多病体弱的女儿,是多么艰难。
如果没有她,依照阿娘的样貌和手艺,应当也能嫁一个家世门第不那么高的人家做主母,而不是为了她委曲求全去做妾……
她默默地喝了碗中的药汁,眼睛却无比刺痛酸涩。
阿娘豁出一切为了她换来的荣华富贵与锦衣玉食,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糟践自己的身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何时她都要好好活着,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自己死去的爹娘。
总有一日她会好好儿地走出去齐王府,总有一天。
春杏给她递过来蜜饯,看着她愈渐红润的面色笑道:“姑娘身子大好,要不咱们出去走走?”
“就在院子里走走吧。”
两人在院中的水榭里坐了会儿,阿鸾过来找她玩。
春杏后来告诉沈漪漪,她病重的时候是兰蕙去求了二郎君和阿鸾,本来二郎君都让小厮领着大夫过来了,偏巧世子就回来了,听说是二郎君带来的大夫,便让那大夫先退了下去。
阿鸾颇好奇地打量着沈漪漪,感觉她似乎哪里不一样了,又说不上来。
“依依,大兄对你好吗?”
沈漪漪沉默了片刻,微笑:“世子,待奴婢很好。”
阿鸾又凑过来问:“是怎么个好法儿?”
沈漪漪语塞,有些说不出。
阿鸾就是想象不出自家那清心寡欲的兄长会怎么疼人。
那日她和二兄领着大夫来湛露榭,却被告知大兄已经回来了,就在厢房里给沈漪漪看病,阿鸾还挺讶异的,想冲进去瞧瞧,被二兄拦下。
不过兄长比依依大了好多,年长的男人应该都挺疼人的吧。
阿鸾笑得就很促狭。
又几日,沈漪漪身子彻底好了。
不过这段时日她来了小日子,就有些病恹恹的,魏玹也没来看过她。
春杏一直催促着她去正房找魏玹,两人好好说会儿话,沈漪漪就差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二字。
她与魏玹,素来没什么可说的,更何况她还怕他怕得要死。